“正好琅儿也到了适婚的年纪,你身为皇兄,也为他选选瞧瞧,若哪家有正适龄的女眷,身份地位也与琅儿相配,由你下旨赐婚,也正合适。”
谢景玄背对着贾太后站着,静静的听她叙说完这一大段已准备良久的话。
贾太后每说一个字,谢景玄嘴角就勾起一抹难以察觉喜怒的弧度来。
到最后,绘成了一张讥讽的笑脸。
烛火晃动,光亮投射在那俊美如刀削般的面容之上,自男人的眼睑下烙下一片阴影。
藏在袖下的指骨弯曲着,被男子握的咯咯作响。
开口时,他的语调却仍是平静的,听不出半分的波澜,“太后选到了中意的儿媳,差人来知会一声,养心殿内还有一堆折子等着批阅,若无旁的事,儿臣就先走了。”
这话,听着像是在问询,可谢景玄根本没给贾太后开口的机会,言罢,便直接提步离开。
独留贾太后一人看着那消失的背影,愣怔失望。
出了慈宁宫,徐公公早已在外等候多时,普一见到陛下出来,赶忙着迎了上去。
“陛下,咱上撵吧。”
冷风拂过,吹散了方才在慈宁宫中沾染的熏人的檀香气。
谢景玄没搭理徐公公,沿着青砖铺就的直道缓步而行,徐公公见状一甩浮尘,招呼着身后抬步撵的太监赶紧跟上,旋即小跑了两步,躬着身子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谢景玄沿着宫道走了多久,徐公公等人便殷勤在后面跟了多久。
到了最后额上已冒出细密的汗珠来。
徐公公只能拽着袖子,紧着将额头上滑下来的汗擦去,擦到了一半的时候,忽听陛下开了口。
“徐忠良。”
“诶,老奴在。”
猝不及防的被叫了全名,这可将徐公公吓得够呛,陛下也只有在气急怒急时才会叫他全名。
“你会背叛朕吗?”
“诶呦!”徐公公当即屈膝,对着青砖地面扑通跪了下去,“陛下明鉴,老奴对陛下的忠心苍天可表,日月可鉴,您就算再给老奴八百个胆子,老奴也不敢背叛您啊!”
谢景玄脚步止息,转身,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太监。
徐忠良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的确算得上是忠心耿耿,今日太后忽然提及了乔家女,这事本就没几个人知道,若不是徐忠良告的密,那便是……
“起来,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
谢景玄踢了徐公公一脚。
许忠义这边却是如蒙大赦,当即喜笑颜开,一骨碌就从地上站了起来。
“嘿嘿,陛下……”
谢景玄抿唇,“去永和宫。”
听到永和宫三个字,徐公公先是一愣,不过很快便反应过来,扯开嗓子扬声道:“摆驾永和宫!”
永和宫,那是淑妃娘娘的居所。
平日里陛下很少会去的,更何况此刻淑妃还被罚了禁足,陛下此刻去永和宫,淑妃娘娘怕是又要得意坏了。
可这些徐公公只敢在心里想,若是放到了明面上来说,他可没那个胆子。
再说回慈宁宫。
自谢景玄离开后,黄姑姑后脚掀帘走到了床榻边上,又端起药碗,伺候太后服药。
“太后,再过段日子,宫中新选秀女入宫,可要将乔家三娘子的名字给加上?”
大虞朝的律法,历年宫中选秀,皆是由各地采选出德才兼备的女子送入宫中备选,京城之中,亦不例外,太后若想要乔予眠入宫,不过是点个头的事情,届时乔府根本不敢违抗。
贾太后喝下最后一口药,由着黄姑姑为她擦干净嘴角。
“皇帝再恨哀家,他也是哀家的儿子,哀家还能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
贾太后那张敷了白粉的脸上露出一抹完全在掌控之中的得意神色来,“不必急着将人给接进宫来,皇帝既然对她有趣儿,那倒也省的哀家再去找别的女子了,你着人关注着乔家女的一举一动,若她真能怀上陛下的孩子,到那时乔家女在宫外,反倒好动手。”
玄儿,你别怪哀家,哀家也是没有办法,谁让你太不懂事了,总要与哀家处处做对。
不过你虽然不听哀家的话,但只要乔家女诞下你的子嗣,届时哀家便可以将你的孩子扶上皇位,琅儿也就能顺理成章的监国。
……
对于宫中发生的一切,乔予眠并无所知。
她在冬青的床头守了一夜。
她害怕自己一觉醒了,冬青便再也醒不过来了。
终是困得撑不住了,才在临近清晨十分小憩了一会儿。
这一觉睡得格外漫长,梦里,除了自己外,身边似乎还多了一个人。
乔予眠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觉得那身形十分的熟悉,她同他说话,却始终得不到半句的回应。
梦里,乔予眠显然是急了,拉着他的手,想叫那人蹲下来,自己好看清楚他的脸。
可那人坚硬的就像是块石头一般,任凭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来,也没能拉动身边之人分毫。
乔予眠有些气馁,可眨眼间,她又充满了干劲儿,攀着那人的手臂,便奋力的往上跳。
只要她跳得高了,就一定能看到这人迷雾之后的真正模样。
眼瞧着就要看到那人的真实面目了,却只听得一声高高的干嗓,瘪瘪的冲进了脑袋里。
乔予眠醒来时,目中是带着火气的。
“三娘子,郑姨娘怕您身边无人能体贴周到的伺候,特从院子里拨了两个得力的出来,一大早便给您送来了,三娘子,您可要出来看看?”
那嬷嬷的声音着实跟带了干刺儿似的,每一个字儿都干干瘪瘪的,恼人的紧。
乔予眠走到窗边上,支起了其中一扇,正瞧见那嬷嬷带着两个丫头站在主屋门口,扯着破锣嗓子朝里面卖力的喊叫着,生怕她听不到似的。
不许想,便也知道,这玩意是郑姨娘派来,大清早的特意来恶心她的。
乔予眠细指微蜷,敲了敲花格窗,那嬷嬷连带着两个丫头听到动静转过头来,脸上得意的笑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正与斜身倚靠着窗子,似笑非笑的乔予眠撞了个脸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