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中,尖锐的哨声再次刺穿我的梦境。我猛地坐起,额头撞上了上铺的木板,疼痛让我瞬间清醒。这不是梦——我依然在那个该死的精灵新兵营里。
“三分钟集合!”埃尔文的声音从营房外传来,“今天加训!”
周围响起一阵低声的抱怨和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我摸索着套上皮甲,手指因为寒冷而僵硬。三天了,我已经在这个世界度过了整整三天。每天早上四点半起床,训练到晚上九点,中间只有短暂的吃饭时间。我的身体各处都在疼痛,手掌上磨出了新的水泡。
“凯尔,这边!”莱恩朝我招手,他已经穿戴整齐,正在系靴子,“听说今天格鲁大人要亲自观摩晨训。”
我的手指在皮甲扣带上顿了一下。自从那次简短的会面后,我就没再见过格鲁。他就像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但整个营地都因为他的存在而保持着一种紧绷的状态。
“快点,半精灵!”埃尔文出现在门口,目光如刀,“别让我说第二遍!”
我们像受惊的兔子一样冲出营房,在训练场列队。晨雾笼罩着场地,给一切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灰色。我站在队列中,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凝结又消散。埃尔文背着手在我们面前踱步,他那双尖耳朵在晨光中显得几乎透明。
“今天训练基础箭术。”他宣布道,“格鲁大人将亲自挑选表现优异者加入侦察队。”
队列中传来几声兴奋的吸气声。侦察队是边境巡逻的精锐,享有更好的装备和更多的自由。更重要的是,他们有机会获得格鲁的亲自指导。
我握紧了手中的木弓。这三天里,我发现自己对这具身体的掌控越来越熟练。那些弓箭技巧仿佛已经融入了肌肉记忆,每次拉弓都像是呼吸一样自然。但剑术依然惨不忍睹——昨天我还差点把自己的脚趾砍掉,惹得教官破口大骂。
“影叶!”埃尔文突然点我的名,“出列示范!”
我的胃部一阵紧缩,但还是向前迈了一步。埃尔文递给我一把做工更精良的长弓和十支箭。
“射移动靶。”他简短地说,“其他人注意观察。”
场地边缘,几个精灵士兵开始拉动绳索,三十码外的靶子开始左右摆动。我深吸一口气,搭箭上弦。弓弦抵在指尖的感觉出奇地熟悉,就像我曾经做过千百次一样。
第一箭离靶心偏了两寸。我调整呼吸,感受风向——晨雾正在散去,微风从左前方吹来。第二箭命中红心边缘。第三箭直接钉在了上一支箭的尾羽上,将它劈成两半。
身后传来几声惊叹和不满的嘀咕。在精灵社会中,半精灵通常被视为二等公民,一个半精灵新兵展现出如此箭术显然让某些纯血精灵感到不快。
“继续。”埃尔文的声音里有一丝我读不懂的情绪,“快速射击。”
我加快节奏,连续射出剩余七箭。每一箭都命中靶心附近,最后一支甚至穿透了靶子的中心。我的手臂因为持续用力而微微颤抖,但内心涌起一股奇怪的满足感——这比我在电脑前敲键盘通关游戏要真实得多,也更有成就感。
“归队。”埃尔文收回长弓,脸上表情难以捉摸,“下一个!”
训练持续到太阳完全升起。当其他人都在气喘吁吁时,我却感到一种奇特的精力充沛。这具身体似乎天生适合射箭——视力异常敏锐,手臂稳如磐石,甚至连呼吸都能自动调整到最适合射击的节奏。
“解散!早餐后野外生存训练!”埃尔文宣布道,“影叶留下。”
其他人拖着疲惫的步伐离开后,埃尔文走近我,那双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我。
“你从哪里学的箭术?”他直截了当地问。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回答,“就像身体自己记得怎么做。”
埃尔文皱起眉头:“半精灵通常没有这种天赋。你的精灵血统来自哪一族?”
这个问题让我措手不及。我对这个世界的家族关系一无所知,更别说自己的“精灵血统”了。
“我不记得了。”我低下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记忆很模糊。”
“哼。”埃尔文显然不相信,但没有继续追问,“格鲁大人对你很感兴趣。别辜负这个机会,半精灵。现在去吃饭。”
食堂里,莱恩给我留了个位置。我刚坐下,一碗冒着热气的燕麦粥和一块黑面包就推到了我面前。
“听说你今早把老埃尔文都震住了。”莱恩压低声音,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他们说你射得像个高等游侠!”
我摇摇头,舀了一勺燕麦粥:“只是运气好。”
“才不是运气。”旁边一个陌生的声音插了进来。我抬头,看到一个金发精灵正冷冷地注视着我,“半精灵不可能有这种箭术。你肯定在撒谎。”
气氛瞬间紧张起来。莱恩在桌子下踢了我一脚,示意我别回应。但某种冲动让我放下了勺子。
“我为什么要撒谎?”我直视那个精灵的眼睛,“难道箭术好是什么罪过吗?”
“够了,卡尔。”一个年长些的精灵按住金发精灵的肩膀,“别惹事。”
卡尔甩开同伴的手,俯身逼近我:“我会盯着你的,半精灵。别以为耍点小花招就能赢得格鲁大人的青睐。”
他转身离开,几个纯血精灵跟着他一起走了。食堂里的气氛这才松弛下来。
“别介意卡尔。”莱恩小声说,“他父亲是个游侠队长,在对抗亡灵的战役中牺牲了。他一直想加入格鲁的亲卫队证明自己。”
我点点头,但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在这个等级森严的精灵社会里,我这种“半精灵渣滓”突然冒尖,肯定会招来敌意。
野外生存训练比我想象的更加严酷。我们被分成五人小队,每人只带一把短刀、一张弓和三支箭,被扔进营地附近的森林里,要求在天黑前带回足够的食物,并且找到指定的几种草药。
我的小队里有莱恩、一个叫托里安的沉默寡言的人类少年、一个叫西尔维娅的精灵女孩,以及——不幸的是——卡尔。
“我来带队。”卡尔一进入森林就宣布,“所有人听我指挥。”
没人反对。卡尔确实有丰富的野外经验,他迅速辨认出可食用的蘑菇和浆果,还设下几个简易陷阱捕捉野兔。我默默跟在队伍最后,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这片森林与我想象中的“精灵森林”不太一样。树木高大古老,但缺少那种魔法般的光辉。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和淡淡的腐叶气息,偶尔能听到远处野兽的叫声。
“我们应该分头行动。”采集完一片蘑菇后,我提议,“这样可以覆盖更多区域。”
卡尔轻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让你这个半精灵有机会‘意外’射伤同伴?想都别想。”
西尔维娅皱起眉头:“卡尔,这不合——”
她的话被一声尖锐的嚎叫打断。我们全都僵住了,那声音明显不是普通野兽发出的。
“地狱犬。”卡尔脸色发白,“成年体。不可能啊,它们很少白天活动……”
又一声嚎叫,这次更近了。托里安的手已经按在了短刀上,但我们都清楚,一把短刀对付不了地狱犬——那种三头魔犬的皮肤能弹开大多数普通武器。
“上树!”卡尔命令道,“快!”
我们手忙脚乱地爬上最近的几棵大树。我刚抓住一根粗壮的树枝,就听到灌木丛被粗暴分开的声音。一头足有小牛大小的黑色地狱犬冲进空地,三个脑袋上的六只眼睛闪烁着凶光,滴着口水的獠牙足有手指长。
它停在空地中央,三个鼻子同时抽动,显然已经嗅到了我们的气味。我的心跳快得像要冲出胸膛,手指紧紧抓住树干。
地狱犬突然转向西尔维娅所在的那棵树,开始疯狂撞击树干。树剧烈摇晃,西尔维娅惊叫一声,差点失手掉下来。
“引开它!”我对卡尔喊道,“用箭射它眼睛!”
卡尔脸色惨白,手抖得几乎握不住弓:“没……没用……箭头伤不了它……”
地狱犬更加狂暴地撞击树干,树根已经开始松动。西尔维娅死死抱住树枝,脸上满是恐惧。
我深吸一口气,从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在游戏中,地狱犬的弱点是中间那个头的眼睛……但那是游戏,这是现实。
弓弦拉满的声音在地狱犬的咆哮中几乎听不见。我瞄准那个中间头颅的右眼,屏住呼吸,松开了手指。
箭矢破空而去,精准地命中目标。地狱犬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哀嚎,中间的头疯狂甩动,黑血从眼眶中喷涌而出。
“再来!”莱恩喊道,“左边那个头!”
我已经搭上了第二支箭。这次射中了左边头颅的鼻子——不是眼睛,但足够让它痛苦地后退几步。地狱犬的三个头现在互相撕咬起来,似乎因为疼痛而陷入了混乱。
“最后一支箭!”我咬牙道,瞄准了右边那个头的眼睛。
箭离弦的瞬间,地狱犬突然转向我这边。箭没有命中眼睛,而是深深扎进了它的颈部。这足够让它暴怒了——它放弃西尔维娅的树,朝我这边冲来。
树干在第一次撞击下就发出不祥的断裂声。我死死抱住树枝,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地狱犬后退几步,准备第二次撞击——
一道绿光闪过,地狱犬中间的头颅突然与身体分离。紧接着是左边和右边的头。巨大的身躯轰然倒地,黑血喷溅在周围的灌木上。
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地狱犬尸体旁,手中长剑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认出了那头金棕色的长发和标志性的轻甲——格鲁。
“下来。”他命令道,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波动。
我们战战兢兢地从树上爬下来。西尔维娅的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托里安扶着她。卡尔低着头,不敢与格鲁对视。
格鲁检查了一下地狱犬的尸体,然后转向我:“谁射的箭?”
“是……是我,大人。”我的声音比想象中稳定。
格鲁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弓上:“三箭,两箭命中要害。在那种情况下,还算不错。”
这轻描淡写的评价却让卡尔猛地抬起头:“大人!他只是运气好!一个半精灵不可能——”
“闭嘴。”格鲁甚至没有提高声音,但卡尔立刻像被掐住脖子一样安静下来,“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他用剑尖挑起地狱犬中间头颅上的箭,“这支箭如果再偏右半寸,就会弹开。这不是运气,是技巧。”
我的脸因为意外的赞扬而发热。格鲁转向所有人:“这次遭遇不是意外。地狱犬通常不会白天出现在森林外围。侦察队报告边境有异常活动。”他顿了顿,“所有人立刻返回营地。影叶,跟我来。”
其他人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但没人敢质疑格鲁的命令。我跟在传奇英雄身后,心跳如擂鼓。
格鲁走得很快,但脚步几乎不发出声音。我跟得很吃力,不得不小跑才能不落后。他没有说话,直到我们来到一处小山坡上,从这里可以看到整个营地的布局。
“你从哪里来,凯尔·影叶?”他突然问道,眼睛依然望着远方。
“我不记得了,大人。”我选择坚持这个解释,“醒来就在新兵营。
格鲁终于转向我,那双鹰一般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一切谎言:“你的箭术不像新手,但你的身体确实没有长期训练的痕迹。这很矛盾。”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能保持沉默。格鲁似乎也不期待回答,他继续说道:“边境局势在恶化。亡灵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还有报告称有人类雇佣兵在寻找什么东西。”他意味深长地看了我一眼,“你知道末日之刃吗?”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末日之刃——游戏中最强大的神器之一,据说能毁灭整个世界。
“不……不知道,大人。”我撒了谎。
格鲁似乎看穿了我的谎言,但他只是点点头:“从今天起,你加入侦察队预备役。埃尔文会安排你的新训练。记住,半精灵,我看中的是你的潜力,但潜力需要兑现。”
他转身离开,斗篷在身后翻飞。我站在原地,脑海中回荡着“末日之刃”这个词。如果游戏剧情正在这个世界真实上演,那么接下来将会有一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
而我,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社畜,莫名其妙地站在了风暴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