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玉阁大殿内,那份由岩金色符文构成的“国家债务清单”悬浮于空,每一个条目都散发着沉重如山的契约威严。甘雨强撑着虚弱的身体,将这份清单拓印下来,手指因用力而微微颤抖。这不是纸上的墨迹,是铭刻在璃月命运基石上的血契。
“此债,璃月认了。”
“清偿之路,自此而始。”
帝君的话语犹在耳边,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甘雨的目光扫过清单上那触目惊心的条目:阵亡将士的抚恤、重伤者的余生保障、规则之网的重建、地脉污染的净化、对林墨、胡桃、夜兰的“赔偿”与“奖励”…还有那无底洞般的“维系封印”和“复苏凝光”的投入…以及追索博士的悬赏…
绝望吗?是的。但甘雨眼中更多的是决然。帝君亲自认下了这笔债,这就是璃月的方向!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开始以最快的速度,通过尚能运作的内部传讯渠道,将帝君的意志和这份清单的核心要义,传达给总务司各要害部门以及尚存的仙人与方士领袖。
整个璃月港的官方机器,在短暂的恐慌与混乱后,被这份沉重的“债务清单”强行注入了目标,开始艰难而高效地运转起来。千岩军收殓战友、安抚家属;总务司秘书处彻夜灯火通明,开始统计伤亡、评估损失、调配物资;不卜庐和各大医馆全力救治伤员;方士们开始布设法阵,尝试稳定最躁动的地脉节点…一种悲壮而肃穆的气氛,取代了无头苍蝇般的恐慌。
**(承)**
不卜庐静室,是这场巨大漩涡中一个相对平静,却更显诡异的中心。
胡桃依旧昏迷不醒,眉心梅花印记被钟离的岩壳封镇着,裂痕没有扩大,但气息微弱。派蒙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小脸上写满了担忧,偶尔用湿布小心擦拭胡胡桃脸上的血迹。
夜兰在钟离的初步治疗下脱离了生命危险,但失血过多和灵魂的疲惫让她陷入深度沉睡,脸色苍白地躺在另一张软榻上,呼吸微弱而平稳。
而静室的核心,是那座温润厚重的岩元素琥珀“棺椁”。林墨被封在其中,如同沉睡的标本。皮肤上冰裂的纹路依旧狰狞,却不再蔓延。他右眼紧闭,眼皮下那深沉的紫色被一层肉眼可见的、极其微弱地流转着岩金、璨金(空)和暗金(林墨契约)三色光芒的能量薄膜覆盖着——那是“三权协同”封印的外在显化。
派蒙飘到琥珀旁,小手贴在温热的岩石表面,小声地、一遍遍地呼唤:“林墨…林墨你能听到吗?胡桃醒了又睡了…夜兰在睡觉…凝光大人…凝光大人她…” 派蒙的声音哽住了,她不知道凝光的状态,只知道甘雨姐姐哭得很伤心。
琥珀内,林墨的意识并未完全苏醒。他感觉自己像被塞进了一个狭窄、冰冷、却又异常坚固的金属容器里。容器外面是无尽的嘈杂与压力,而容器内部…是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沉重。他的灵魂深处,那张布满裂痕的金色契约屏障勉强维持着,核心的玉符碎片印记和三色协同的刻痕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抵御着容器内部不断渗透的、冰冷粘稠的深紫色气息——那是被封印的深渊核心无意识散发的污染。
他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疼痛,只有一种灵魂被缓慢侵蚀、被当作“绝缘层”使用的麻木和沉重。他不再是“林墨”,更像是一个被强行征用的、盛放危险品的“活体容器”。那份对“报销”的执念,在绝对的禁锢和持续的污染侵蚀下,也变得模糊、遥远,只剩下一种本能的、对“存在”本身的微弱坚持。
偶尔,在麻木的深渊中,会有一点极其微弱的、带着温暖和自由气息的璨金光点(空的意志)试图闪烁,但立刻就被容器内更沉重的紫色淹没,只能激起一丝微不足道的涟漪。
**(转)**
就在璃月港官方全力运转,试图清理灾难的“账面”时,一股暗流,正悄然涌动。
璃月港码头区,一栋挂着“北国银行璃月分行”招牌、风格冷峻的至冬式建筑内。
分行行长潘塔罗涅,一位面容儒雅、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正优雅地品着来自枫丹的红茶。他面前的水晶桌面上,摊开着几份刚刚从各种渠道汇总来的情报简报。简报内容触目惊心:层岩巨渊异变(部分信息)、群玉阁坠落、规则之网崩溃、凝光昏迷(官方消息为重伤闭关)、千岩军重大伤亡、地脉紊乱加剧…以及,总务司内部流出的、关于帝君现身及一份“庞大债务清单”的模糊传闻。
潘塔罗涅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精明的算计。
“一场灾难…一场由博士阁下引发的、波及整个璃月的灾难…”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而灾难之后…往往是重建…重建…需要海量的摩拉。”
他拿起一份关于璃月港当前物资价格飞涨、基础建设瘫痪的简报,又看了看那份关于“债务清单”的模糊传闻。
“抚恤、赔偿、重建、净化、维系封印、寻找复苏之法…”潘塔罗涅的笑容加深,“每一项…都是吞金兽啊。以璃月总务司目前的财政状况…就算掏空黄金屋的储备,恐怕也是杯水车薪。”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混乱初定、却难掩萧条的码头。千岩军在巡逻,工人在清理废墟,商船停泊,无人卸货…一种恐慌后的萧条弥漫在空气中。
“恐慌…是金融最好的温床。”潘塔罗涅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债务…则是套上绞索的最佳借口。”
他转身,对着侍立一旁的、气质干练的女副官下达指令:
“第一,以‘人道主义援助’和‘稳定地区金融’的名义,向北国银行总部申请一笔…额度巨大的特别信贷资金。利息…可以‘适当优惠’。”
“第二,联络我们在璃月总务司内部的‘朋友’,表达我们北国银行对璃月人民深切的‘同情’与‘支持’,暗示我们拥有充足的流动性,愿意在璃月重建的关键时期,提供‘及时雨’般的低息贷款。”
“第三,”潘塔罗涅的目光投向不卜庐的方向,眼深深邃,“准备一份…特殊的‘慰问品’。目标:那位在灾难中‘不幸重伤’、据说对凝光大人和璃月至关重要的…林墨顾问。要体现我们的‘关怀’,更要…体现我们的‘价值’。”
女副官心领神会,躬身应道:“明白,行长大人。璃月的债务危机,正是我们深度介入、扩大影响力的最佳时机。至于那位林墨顾问…我们会让他感受到至冬的‘友谊’。”
**(合)**
不卜庐静室。
派蒙正小心翼翼地给胡桃喂一点清水,突然,静室的门被轻轻敲响。
“谁?”派蒙警惕地飞起来,挡在胡桃和林墨的琥珀前。
门外传来白术温和却略显疲惫的声音:“派蒙小姐,是我,白术。外面…有一位自称北国银行璃月分行的代表,受行长潘塔罗涅先生委托,前来探望林墨先生和胡桃堂主,并…送来一些疗伤的珍稀药材。”
派蒙一愣。北国银行?至冬人?博士就是愚人众的执行官!她瞬间炸毛:“不要!让他们走!坏人!都是坏人!不许靠近林墨和胡桃!”
门外沉默了一下,白术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无奈:“派蒙小姐,对方态度很…坚持。而且,他们带来的药材,确实…非常珍贵,对胡桃堂主的恢复或许有益。是否…至少见一见?我会全程陪同。”
派蒙小脸纠结成一团。她讨厌至冬人,但听到对胡桃有益…她又犹豫了。她回头看了看依旧昏迷的胡桃,又看了看被封在琥珀里毫无知觉的林墨,最后,她想起了钟离的嘱托:照看好他们,非他许可,任何人不得靠近,尤其是林墨!
“不…不见!”派蒙鼓起勇气,对着门外喊道,“把东西留下!人走!不然…不然我喊千岩军了!”
门外似乎传来一声极低的叹息,随即是脚步声远去。
派蒙松了口气,拍了拍小胸脯。然而,她并未注意到,在门外走廊的阴影中,那位被派来送药的、穿着北国银行制服、面容普通的代表,在转身离开前,目光似乎极其隐晦地、如同精准的扫描仪般,在不卜庐静室的方向停留了一瞬,尤其是…林墨所在的位置。
他藏在袖中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弹动了一下,一枚米粒大小、几乎透明的晶体无声地滑落,嵌入走廊地板的缝隙。晶体内部,一丝微不可查的深紫色幽光,如同活物般一闪而逝,随即彻底隐没。
做完这一切,代表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慰问。
静室内,被封在琥珀中的林墨,身体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他右眼皮下,那被三色封印覆盖的深紫色区域,似乎毫无征兆地…搏动了一下!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有力!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秩序感的波动,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封印的薄膜下激起一圈微弱的涟漪,瞬间又被更强大的三色力量镇压下去,恢复死寂。
派蒙正关注着胡桃,对此毫无察觉。
只有那枚嵌入地板缝隙的透明晶体,如同一个沉睡的坐标,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深渊气息的“信号”。仿佛在向某个遥远的存在低语:
容器位置…确认。
污染活性…微弱,但存在。
等待…下一次“注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