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府大门正对着“青云斋”,这是一间书肆,后面连着一个两进的院子,经常会邀请当下有名的大儒或者名人来讲学,广受学子们的青睐。
今日正好是翰林院学士方大人的爱徒墨旸公子过来青云斋讲学,整条青云街都很拥堵,不仅车堵得不能挪动,人也是摩肩擦踵的。
圆御医乘坐的马车在街口就被堵住了,前面停了五六辆马车,行人只能在车子之间移动。
为了不让马伤到行人,车夫紧紧地拉住拴马的绳子,马儿吃痛不停喷气,还走得磕磕绊绊的,车厢更是时不时抖动一下。
圆御医小心翼翼地揭开食盒看了一眼,云姨给的装药汁的碗很是给力,没有一滴药汁洒在食盒里。
此刻,他真的很庆幸听了云姨的劝,换成这样特别的药碗和食盒,上面的盖子和药碗纹丝合缝相连,碗底紧扣在食盒内,除非按下一旁的开关,否则药碗就取不出来。
圆御医心里感慨不已,这样的设计真的很巧妙啊。
“老爷,前面确实去不了。”
圆御医揭开车帘看了一眼,这车估计一时半会不能动了。
他将食盒抱在怀里,脚步稳当地下车去。
突然,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冲着他跑过来,抱着他的腿就“哇哇哇……”哭起来。
他一个趔趄差一点就把怀里的食盒扔出去了。
旁边人群中挤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妇人,一把抱起来那男孩,冲着圆御医一阵乱骂:“你个老不死的,自己孩子都不爱,还要去给别的女人送吃的!”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朝圆御医用力推过去。
圆御医自身很胖,全部精力只在怀里食盒上,差一点就要仰面往后倒去。
那妇人眼里划过一丝成功的快意,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下一秒,她不可置信地瞪大自己的眼睛。
明明就往后倒下去的圆御医,竟然稳稳地站直了身体,怀里的食盒安然无恙。
她眼珠转了转,忽然就趴在地上,一边抹眼泪,一边大声哭起来:“负心人啊,抛妻弃子,天理何在?天理何在?”
周围路人自动让出来一圈地方,圆御医避无可避,只得莫名其妙地站在妇人前面。
妇人爬到他脚边,伸手就要去抓他的裤腿。
他连连跳脚避开,又要顾着怀里的食盒,动作滑稽得很,引得围观的人一阵哄笑。
妇人眼中划过得逞的笑意,还要继续追着圆御医不放。
圆御医怒了,一边往后避让,一边怒吼道:“你这妇人是谁?老夫根本不认识你!”
夫人瞬间哭得更惨了,一把抓过旁边站着的男孩。
“没心的男人,你不认识我就算了,怎么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识?”
圆御医简直欲哭无泪了。
他不打算再与这妇人纠缠,抱着食盒转身往圆府方向跑。
妇人哪里肯就此放他走?
四五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脱离妇人的手,朝着圆御医的后背心飞去。
一个护卫自旁边斜飞出来拦住了那银针,又出手一掌将妇人推翻在地。
妇人吐了一口鲜血,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已经跑进人群的圆御医,转头愤恨又怨恨地盯着护卫。
护卫恭敬地往后行礼,人群中走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
男人一身青色棉绸长衫,周身气质儒雅威严,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妇人连忙磕头求饶,又拉出来小男孩求饶。
男人无动于衷,看了一眼护卫就离开了。
护卫招手叫来一队官差,差头儿对着众人诉说了妇人坑蒙拐骗的事实,就给妇人用枷锁了。
身后传来妇人一声惊呼,众人拍手称快的喧闹。
男人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他的目光紧紧盯着人群中疾步快走的圆御医。
更确切地说,他更加关注圆御医怀里抱着的食盒。
圆御医这一路畅通无阻,看着很多的人在前面,他走过去的时候,前面的人就自动走到旁边了。
心里惦记着家里的侄女儿,他对这些异常并未敏锐发现,只顾着闷头往圆府大门去。
男人站在圆府门外,亲眼看见圆御医抱着食盒进去了,才有些念念不舍地转身离开。
另一边的马车上,许若苼十分困惑地看着对面的母亲。
她不明白,母亲明明让她陪着去外祖家,怎么就一直在这青云街上打转。
方太太望着已经离开圆府门口的男人,陷入片刻的沉思。
“咦,谢姐姐?”若有苼兴奋地对着街对面的一个女人喊出声,提着衣裙就要下车去追那人。
知意姑姑迅速地拉住她,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惊呼出声:“墙小姐?”
方太太闻言,也是很吃惊,抬眼看过去,对面已经没了人影。
“太太,奴看见墙小姐往那边去了。三小姐是不是也看见了?”
知意姑姑指着那青云斋,又转头去问许若苼。
许若苼摇头,她只看到了谢有凤。
方太太抿唇不语,心里各种猜想窜出来,尤其是自己兄长的怪异行为。
是的,那在圆府徘徊的男人正是她的堂兄,如今方府的大老爷方德泽,在翰林院任学士。
因为佟太夫人不准备给苼姐儿招婿了,要把她嫁出去。
她就想着堂兄家的长子方子偲还未娶妻,自己的女儿应该有机会的。
谁知还没进门去,堂嫂安平县主的人就来打发她们了。
她气得当时就要进门去闹一闹,最好闹到方太夫人跟前去,说不定苼姐儿还有很大的可能性嫁进方家去呢。
苼姐儿向来最讨方太夫人欢心了,又长得极像那位……
知意姑姑拉着她,递给她一封信,信里就说让她到青云街等着,定会如愿以偿的。
她们在这转悠了个把时辰,也没什么收获,直到圆御医出现,堂哥方德泽才露面。
况且刁难圆御医的妇人,似乎在堂嫂的庄子上见过?
她不确定,想问一问,抬眼看见苼姐儿幽幽地望着街对面,心里咯噔一下。
知意示意她看过去,街对面青云斋门口,一个少女背对着她们,她的对面站了墙小姐,还有晋国公世子。
“那少女是表妹,只是墙小姐有点不对劲?”许若苼一直盯着背对她们的少女,若有所思。
“是扬儿?”方太太慢了半拍才明白,许若苼口里的表妹是方扬。
知意姑姑也觉得哪里怪怪的,问许若苼:“三小姐是不是也觉得这墙小姐与咱们府里的墙小姐有一些区别?”
“对,对,这位墙小姐全身很素,头上甚至只用了一根发带,而且,现在的墙小姐的五官更加精致立体,整个人的气质很英气、很温暖,笑起来的时候,就向阳光那般明亮。”许若苼很快得出自己的结论。
方太太点头,很认同。
“那这是谁?”知意姑姑皱眉自语。
许若苼却问:“那男子是谁?”
为什么表妹方扬在他面前如此乖巧可爱?
印象中的表妹可不会如此的。
方太太警铃大作,冷声道:“你可别想其他的,那是晋国公世子,早就有婚约了的。”
许若连翻了两个白眼,她又没眼瞎,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