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再深的河，也绝不会连一丁点水花都没有。
众人都已看得明白，无论如何，这绝不会只是一条河。
“悟空，你下去瞧瞧。”
悟空这次没有推脱，只是捻着闭水诀，就要向下，八戒自告奋勇道：“师傅，我也去，给猴哥当个帮手。”
许延点头，“好。”
两人都跳入了河面，可仍旧没有溅起一点水花，只有一阵古怪的漩涡。
过了约一个时辰，漩涡再起，两个人沉着脸回了岸上。
“怎么样，下面是什么情况？”
悟空满脸复杂，欲言又止，“算了，师父，你最好还是亲自去看看的好。”
悟空背着许延纵身跳入河下，其余一众随即跟上。
一道旋涡骤起，许延再睁眼的时候，已经站在了一片土地上。
一片干枯的土地。
大地有些干裂，一点庄稼都没有，连干草都没有，这地方显然经历了一场旱灾。
许延走了一阵，这地方太寂静，连一点声音都没有，这里好像已经没有人了，已经成了一片荒地。
走了一阵，终于看到一团蜷缩起来的破烂衣裳，里面居然是个瘦小枯干的老头，正闭着眼。
他还在出气，可进气却没多少了。
“老伯？”
许延呼唤了一声，老人勉强睁眼看了一下，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嘴微微张了两下。
许延看向众人，“有吃的吗，拿一点出来。”
八戒赶忙拿出一个干酥烧饼，递到许延手里，许延赶忙递到老头嘴边。
老头像是忽然精神起来，水壶很快见底，烧饼更是连嚼都没嚼就吞入了肚里。
“老伯，这附近怎么都没人了？”
老人嘶哑道：“能走的都走了。”
“我走不动了。”
许延心里五味杂陈，一股苦涩的恶心感直冲咽喉，“官府一点都不管吗？”
老头浑浊的眼神看了他一眼，直看得他头皮发麻。
“都没人了还管什么。”
许延终于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他还能再说什么呢？
老人又开口：“你是富贵人家出身吧。”
许延沉默片刻，“算是吧。”
老人又问：“那你来这儿做什么？”
许延道：“你知道无忧国吗？”
老人的眼神很奇怪，“这儿不就是无忧国么？”
许延呆住，“那……那无忧王呢？”
“王？我不知道，我没见过他，他也没见过我，我见过最大的官儿就是下来收租子的。”
许延道：“那你们的粮食要交几成？”
老头有些不解，“我们又不用交粮食，交粮食的是黄老爷。”
许延又呆住，“你们连一点地都没有？”
老头道：“我们哪儿来的地，打我生下来起，村子里的地就是黄老爷家的。”
“意思你们都是他家的长工？”
“对，我爹娘就是长工，我生下来当然也是长工，黄老爷对我们家好，别人家想干都干不上。”
老人弯着的腰此时居然直了点。
“那黄老爷家有粮食么？”
“当然有。”
“那你们都快饿死了他也不管？”
“黄老爷早就走了，连地都不要了，哪还顾得上我们。”
许延心里已经明白，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们就没想着反抗？”
老头更加奇怪，“人家黄老爷管我们饭吃，每月还给我们月钱，没了黄老爷我们干什么，怎么吃饭？”
许延彻底呆住，但他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不语。
老人道：“你们赶紧走吧，这儿不是个好地方。”
许延叹息一声，“我带你走吧。”
老人摇了摇头，“我已经活不长了，躺这儿就是要等死，你们若是好心些，就劳你们给我个痛快。”
许延缓缓站起身来，“你还有没有什么话要讲？”
老人望着苍黄的天空，眼神更加浑浊，喃喃道：“人活着真没意思。”
不必许延动手，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他已经闭上了眼，连最后一点气都没了。
矿区。
腐烂了一遍又一遍的血肉，镣铐勒出的血痕，遍地的喘息跟哀嚎声。
一个瘦弱的男孩昏倒在地上，但没有人注意到他，所有人的眼神都是麻木的，很快他的身体就被踩成了一坨肉泥。
一块破烂的布裹着身子，一双烂的不能再烂的草鞋，这里的人长得并不一样，可这会儿看起来又好像一模一样。
一个男人浑身已经累的湿透，瘦的只剩几根骨头，很难想象他是怎么站着的。
此刻他似乎终于站不稳了，于是只好本能地松开矿石，双臂在墙上勉强支撑着。
他运气似乎还不错，因为那个壮硕的监工正闭着眼歇息。
等到他歇了一阵子，打算起身重新搬起矿石的时候，一条鞭子已经狠狠抽了下来。
“我……”
“还敢顶嘴！”
不容分说，又是两鞭子下去，干瘦男子终于倒了下去，连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以后谁再敢偷懒，下场跟他一样！”
所有人都麻木地看着这一幕，仿佛看到的就是以后的自己。
监工又道：“你们也不想想，你们本来都是帮连饭都吃不起的贱民，是王给了你们饭吃！让你们活命！”
一个看着年轻些的男子咬着牙，举着矿石的手在发抖，胸中藏有一股难以发泄的怒火，直到这一刻他终于爆发出来。
矿石狠狠砸向了监工，但显然他的力气并不够，矿石只是砸到了监工身边。
监工瞬间盯住男子，男子索性也不要命了，硬生生扑了上去。
可他连饭都吃不饱，又怎么能斗得过五大三粗的监工？
对付这样的人，监工最是有经验，只有杀鸡儆猴，这帮矿工才能安安分分地好好干。
这种事他已不知做了多少次了。
男子的拳头被握住，捏的嘎嘎作响，只化作了一声惨叫，监工直接将他举了起来，一把丢向了石壁。
可众人没有看到肉泥，因为男子已经被悟空接住。
许延带着众人缓缓走来，没有人能阻拦，因为他们根本没想过有人敢强闯禁区。
监工用鞭子指着他，厉声道：“你们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许延取出水壶，给这个男子喝了一点，接着才冷声道：“我给你半刻的时间去叫人，把能保你命的人都叫来。”
“不然，就把你的脑袋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