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牛谷内,情势万分危急!刘二愣子拼死拖着那头被套住的半大野牛,朝着谷口方向狂奔,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挣扎。那野牛虽未成年,但力量惊人,每一次挣扎都让刘二愣子感觉手臂欲裂,绳索几乎要脱手而出。而身后,那头被彻底激怒的巨型公牛,如同一座奔腾的肉山,带着碾碎一切的恐怖气势,紧追不舍,沉重的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越来越近!两侧,曹大林和吴炮手拼命开枪射击、投掷石块,试图延缓公牛的脚步,但在绝对的力量和速度面前,他们的努力显得如此苍白。
眼看那巨型公牛锋利的犄角就要从背后将刘二愣子挑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啾——咴——!”
一声清越而充满穿透力的鹰唳,陡然从众人头顶传来!
是云伢!那只被曹大林救回、羽翼渐丰的海东青幼鸟!它不知何时挣脱了脚绊,竟循着曹大林的气息一路追到了这野牛谷上空!此刻,它看到下方那个熟悉的身影正面临巨大危险,出于一种本能的护卫或是懵懂的亲近,它发出一声警示性的长鸣,随即如同离弦之箭,从高空俯冲而下,锐利的爪子径直抓向那头巨型公牛的眼睛!
这突如其来的空中袭击,完全超出了野牛的认知范围!那巨型公牛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带着劲风袭来,它下意识地猛地闭眼偏头躲避,冲锋的势头不由得为之一滞!
就是这宝贵的、由云伢创造的瞬间!
曹大林抓住机会,对着刘二愣子嘶声大吼:“愣子!松手!把它往左边那片荆棘丛里引!快!”
刘二愣子此刻也顾不得多想,听到指令,几乎是本能地松开了紧握的套索,同时身体猛地向左侧一扑,滚进了那片长满了尖刺、密不透风的野生荆棘丛中!
那半大野牛骤然失去后方的拉力,巨大的惯性让它向前踉跄了几步。而那头巨型公牛被云伢干扰,视线受阻,调整方向需要时间。就这么一耽搁,那半大野牛已经晕头转向,又被刘二愣子最后那一拽的方向影响,加上本能的恐惧,它没有朝着牛群方向跑,反而一头扎进了曹大林所指的那片茂密的荆棘丛旁边、一个相对狭窄的岩石缝隙里,被卡住了半边身子,一时进退不得!
“哞——!”巨型公牛甩开云伢的骚扰(云伢一击即走,盘旋在高空),看到同伴被困,更加暴怒,但它庞大的身躯无法钻进那狭窄的岩缝,只能在外面焦躁地刨地、撞击岩石。
机会!
曹大林和吴炮手立刻冲上前去,不顾荆棘刮破衣衫,与从另一边爬出来的、浑身狼狈的刘二愣子汇合,三人合力,用最快的速度,将被卡住的半大野牛从岩缝里拖了出来,并用带来的所有备用绳索,将其四条粗壮的牛腿牢牢地捆绑在了一起!
直到这时,三人才有机会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每个人身上都挂满了泥土、草屑和血痕,刘二愣子更是双手血肉模糊,脸色苍白。高空中的云伢发出几声咕噜,似乎在确认曹大林的安全,然后才振翅飞远。
看着地上这头虽然被捆住、但依旧瞪着一双牛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充满了野性与不屈的半大野牛,再看看远处那头因为无法营救而发出不甘咆哮、最终在母牛群的呼唤下缓缓退走的巨型公牛,三人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
他们成功了!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和经历了生死考验后,他们终于捕获了一头活生生的野牛!
然而,喜悦是短暂的。一个更加现实和艰巨的难题摆在了他们面前——如何将这头几百斤重、野性难驯的庞然大物,安全地运回十几里外、还要翻山越岭的草北屯?
直接抬着走?根本不现实。制作拖架?在这荒山野岭,缺乏合适的工具和材料。
曹大林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那头同样疲惫不堪、被拴在远处树下的栗色公马“追风”身上(探索队进谷前将马匹留在了谷外安全处)。一个大胆的想法冒了出来。
“用马拖!”曹大林指着追风说道,“咱们做个结实的拖架,用追风拉着走!”
“它能听话吗?”刘二愣子看着那头对他们依旧充满敌意的公马,有些怀疑。
“试试看!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曹大林语气坚定。他们砍来粗壮结实的硬木,利用藤条和绳索,现场赶制了一个比运马时更加坚固、底部垫厚了软草的木质拖架。然后,众人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头沉重的野牛抬上了拖架,并用多道绳索将其身体与拖架牢牢固定,防止它在运输途中挣扎翻滚。
接下来,是最关键也最危险的一步——将拖架连接到追风身上。此时的追风,经过短暂的休整,虽然不再像最初那样充满攻击性,但对人类的靠近依旧十分警惕。曹大林亲自拿着连接拖架的牵引绳,小心翼翼地靠近它。
追风不安地喷着鼻息,蹄子刨着地面,眼神警惕地盯着曹大林和他手中的绳索。曹大林没有急于求成,他一边用平稳的语调安抚着,一边缓缓地将牵引绳套在追风专用的挽具上(探索队为它准备了简单的鞍具和挽具)。整个过程,追风虽然紧张,但或许是因为之前曹大林持续的、非攻击性的接触起了一丝作用,或许它也被刚才谷内的惊险场面震慑,它并没有做出激烈的反抗,只是不安地甩动着尾巴。
连接完成!曹大林深吸一口气,轻轻一抖缰绳,发出指令。
追风似乎明白了要做什么,它试探性地向前迈了一步。身后的拖架随之移动,躺在拖架上的野牛感受到颠簸,发出不安的“哞”叫,开始挣扎,拖架顿时一阵摇晃。
这动静吓了追风一跳,它猛地停下脚步,不安地嘶鸣起来,试图摆脱身后的负担。
“稳住!别怕!”曹大林紧紧拉住缰绳,用手轻轻抚摸追风的脖颈,继续用语言安抚。刘二愣子和吴炮手也在一旁帮忙稳住拖架。
经过一番安抚和磨合,追风似乎逐渐适应了身后拖着个“大家伙”的感觉,在曹大林的引导下,它再次迈开了步子,拖着沉重的拖架,缓缓朝着谷外走去。
归途,注定漫长而艰难。拖着几百斤的重量,在崎岖不平的山路上前行,速度极其缓慢。追风需要不时停下来休息,补充草料和水。而那头被捆在拖架上的野牛,则一刻也不安分,它时而奋力挣扎,试图挣脱束缚,使得拖架剧烈摇晃,险象环生;时而发出悲愤的哞叫,在寂静的山林中传出老远。
最麻烦的是天气。出发后不久,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阴云密布,紧接着,一场毫无预兆的夏季暴雨倾盆而下!雨水瞬间淋透了所有人,山路变得泥泞湿滑不堪。追风拖着沉重的拖架,在泥泞中行走更加吃力,深一脚浅一脚,有几次差点滑倒。拖架在泥水中前行,阻力巨大,绳索发出令人担忧的嘎吱声。
突然,在一个陡峭的下坡路段,拖架一侧的轮子(临时用圆木代替)陷进了一个泥坑,整个拖架猛地向一侧倾斜!那头本就暴躁的野牛受此惊吓,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猛烈挣扎!
“不好!”曹大林心中一惊,死死拉住追风的缰绳,防止它受惊狂奔。刘二愣子和吴炮手赶紧冲上前,用肩膀顶住倾斜的拖架,试图将其扶正。
然而,野牛挣扎的力量太大了,加上泥泞湿滑,刘二愣子脚下一滑,没能顶住,拖架眼看着就要彻底侧翻,将那头野牛甩出去!一旦野牛挣脱,在这暴雨和复杂地形下,再想抓住它几乎不可能!
就在这危急关头,曹大林猛地将缰绳塞到吴炮手手里,自己一个箭步冲上前,不顾一切地扑到倾斜的拖架下方,用后背死死扛住了即将翻倒的一侧!他的双脚深深陷入泥泞,额头上青筋暴起,发出闷哼,硬是靠着一股蛮力,暂时稳住了拖架!
“快!找石头垫上!拉!”曹大林嘶声吼道。
刘二愣子和吴炮手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找来石块垫在拖架倾斜的一侧,然后三人合力,喊着号子,一点一点地将沉重的拖架从泥坑里拉了出来,重新扶正。
经过这番折腾,三人都成了泥人,累得几乎虚脱。曹大林的后背被拖架边缘硌得生疼,但他顾不上休息,检查了一下野牛和拖架的固定情况,确认无误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水,嘶哑着说道:“继续走!”
风雨中,这支奇怪的队伍——一匹拉着拖架的公马,拖架上绑着一头挣扎的野牛,旁边是三个筋疲力尽、互相搀扶的泥人——在泥泞的山路上,一步一步,艰难而又执着地,向着草北屯的方向,蹒跚前行。
当草北屯那熟悉的灯火终于在雨幕中若隐若现时,所有人都有一种想哭的冲动。这趟归途,比任何一次狩猎都要漫长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