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烬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尖锐的痛感从掌心蔓延开来,仿佛能驱散些许内心的慌乱。
偏殿的烛芯“噼啪”爆响,那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偏殿里格外刺耳。
跳动的烛光映得云雀的脸忽明忽暗,沈烬清晰地看到那小丫头的嘴唇都咬出了血,拽着她衣袖的手还在止不住地抖,那微微颤抖的触感透过衣袖传了过来。
正厅里楚昭的声音像浸在冰里的刀刃,每一个字都刮得她后颈的诅咒发烫,那冰冷的语调仿佛带着实质的寒意,让她的脖颈阵阵发紧。
“逆党何在?”楚昭又问了一遍,那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沈烬的心头。
沈烬隔着雕花窗,看见孙御史的官靴在青砖上蹭出半道白印,那“沙沙”的摩擦声在安静的氛围中格外清晰。
那老匹夫额角的汗顺着皱纹往下淌,黄绢圣谕在他手里皱成一团,倒像是被人攥着脖子的老鸭子。
沈烬甚至能想象到那汗滴落在地上的细微声响,以及老匹夫手中圣谕被揉皱时发出的“窸窣”声。
“那、那箱子!”随从的喊声响得刺耳,如同一把利刃划破了夜的寂静。
沈烬的心跳猛地撞在肋骨上,那剧烈的跳动仿佛要冲破胸腔。
那是她前日里收着冬衣的檀木箱,怎么会成了逆党证物?
她正要往正厅走,云雀突然闷哼一声,指甲扎进她腕间的银叶镯,尖锐的刺痛让她手腕一阵发麻。
“王妃!”云雀的声音带着哭腔,“您后颈的咒印......”
沈烬摸向颈后,指尖触到一片灼烫,那滚烫的温度如同烙铁,让她忍不住缩回了手。
诅咒又要发作了。
她能听见银叶镯里压制咒力的玄铁在震颤,像困在笼中的兽,那“嗡嗡”的震颤声仿佛是兽的嘶吼。
可此刻正厅里,楚昭的影子已经覆在箱盖上。
“想看?本殿亲自开。”
箱盖掀开的刹那,孙御史的抽气声几乎要穿破雕花木窗,那急促的抽气声如同风箱鼓动。
沈烬眯起眼,借着雪光看见箱底那叠密信——最上面那封的朱砂印她太熟了,是林羽私印的“鹤衔芝”纹。
那鲜红的朱砂印在雪光下格外刺眼,仿佛带着不祥的气息。
前日里她在林府暗桩送来的密报里见过这印,当时还想着要怎么把这些东西塞进林相府的书房,没想到楚昭竟先一步动了手。
“原来逆党在此。”楚昭的尾音轻得像叹息,可沈烬知道,这声叹息里裹着的是淬毒的针。
她看见孙御史的官帽“当啷”掉在地上,那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正厅里回荡。
那老匹夫的膝盖直打颤,竟“扑通”跪了半条腿:“九、九殿下明鉴!
下官也是奉......”
“奉谁的命?”楚昭突然笑了,玄色中衣被穿堂风掀起,那“呼呼”的风声仿佛是他笑声的伴奏,露出腰间软剑的银纹。
他弯腰拾起官帽,指尖慢条斯理地拂去帽檐的灰,“林相?
还是......”他抬眼时,目光正好扫过偏殿的窗,“宫里那位?”
沈烬的呼吸一滞,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瞬间停滞,空气仿佛也凝固了。
她看见楚昭眼底的冷光里浮起一丝锐芒——那是他要收网的信号。
可不等孙御史答话,正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那“哒哒”的脚步声如同战鼓,敲打着沈烬紧张的神经。
“大人!赵将军带亲卫封了承明宫!”
孙御史的随从撞开廊下的铜灯,火光映得他脸青一阵白一阵,那摇曳的火光在他脸上投下扭曲的阴影。
沈烬隔着窗,看见赵将军的玄甲在雪地里泛着冷光,那冰冷的光泽如同寒霜。
那员猛将手按剑柄立在阶下,身后亲卫的刀鞘撞出一片脆响,那“叮叮当当”的声响如同金属的碰撞,充满了肃杀之气。
“九皇子。”赵将军的声音像擂鼓,“末将听说有人深夜擅闯内宫,特来护驾。”
楚昭将官帽扔回孙御史怀里。
沈烬看着他转身走向门口,玄色衣摆扫过地上的碎瓷片,在雪光里拖出一道暗痕,那衣摆扫过碎瓷片的“嚓嚓”声,仿佛是夜的低语。
他停在赵将军面前时,忽然侧头瞥向偏殿——目光穿过雕花窗的镂空云纹,精准地落在她藏在门后的影子上。
沈烬摸了摸腕间发烫的银叶镯,那滚烫的触感让她的手心微微出汗。
暗格里的染血笔记还在灼着她的掌心,最后一页的“双生劫,解在烬”几个字仿佛活了,顺着她的血脉往心口钻,那灼热的感觉如同火焰在血管中燃烧。
可当她看见楚昭抬手按住赵将军的肩,看见那两人交换的眼神里翻涌的暗潮,忽然想起前日他在御书房说的话:“林相要的是我的命,可他不知道......”
“本殿要的,是他的骨。”
正厅的炭盆突然炸出一声轻响,那“啪”的一声如同惊雷,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沈烬望着楚昭的背影,他的轮廓在雪光里清晰如刀刻,可她分明看见他指尖在身侧微蜷——那是他动杀心的征兆。
而赵将军的手已经按上了剑柄,玄甲上的冰碴子簌簌落进雪里,像极了某种即将破土的预兆,那“簌簌”的落雪声仿佛是命运的倒计时。
孙御史还在磕头,额头撞在青砖上的闷响混着风雪灌进偏殿,那沉闷的声响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沈烬的心上。
云雀的手不知何时松开了,沈烬这才发现自己后颈的咒印已经烫得发疼,那钻心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她摸出袖中藏的蜜蜡丸——那是南宫烬新配的压制咒力的药,可刚要送进口中,就听见楚昭的声音突然冷了几分:“孙大人既然来了,不如陪本殿等个人。”
“等谁?”孙御史的声音带着哭腔。
楚昭没有回答。
他望着承明宫的朱漆大门,那里正有灯笼的光穿透风雪而来,像一点跳动的血,那摇曳的灯光在风雪中显得格外诡异。
沈烬隔着窗,看见赵将军的脊背绷得笔直,看见楚昭眼底的冷光里浮起一丝笑意——那是猎手看见猎物落网时的笑。
而她腕间的银叶镯,震得更厉害了,那剧烈的震动让她的手腕生疼。
赵将军玄甲上的冰碴子刮过沈烬衣袖时,她后颈的咒印正烧得皮肉发紧,那冰冷的触感和灼热的疼痛交织在一起,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那员猛将反手将佩剑横在身前,刀鞘磕在门槛上发出脆响,震得孙御史的随从踉跄后退:“九皇子,王妃,我来拖延时间,你们快去安全的地方。”他说这话时喉结滚动,眼底是烧红的铁——沈烬记得三年前楚昭坠马时,这汉子也是用同样的眼神护在马前,脊背硬得像块铁碑。
楚昭的指尖在沈烬腕间一紧。
他的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此刻却烫得惊人,像是要把温度烙进她骨头里。
“走。”他只说一个字,另一只手已经扯开了妆台后的暗纹——那是前日他借着替她挑珠钗时,用玉簪在檀木上刻下的暗号。
沈烬被他拽着往密道里钻时,听见身后赵将军的声音炸响:“孙大人急着交差?
不如先跟末将说说,您靴底沾的林府香灰是怎么回事?”
密道里的霉味裹着潮湿的风灌进鼻腔,那刺鼻的气味让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密道狭窄而黑暗,墙壁粗糙的触感擦过她的手臂,让她心里更加紧张。
她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一脚踩空。
沈烬的银叶镯撞在石壁上,震得她虎口发麻,咒力却顺着这股震动往上窜,后颈的皮肤开始发烫起皮,那钻心的疼痛让她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她咬着唇不让自己出声,却听见楚昭突然停步。
他转身时玄色大氅扫过她的脸,带着雪水的凉意,那冰冷的触感让她清醒了几分。
“疼?”他问得极轻,指尖虚虚悬在她后颈,像怕碰碎什么。
沈烬摇头,可额角的汗已经滴进衣领,那冰凉的汗水顺着脖颈滑落,让她感到一阵寒意。
她摸出袖中蜜蜡丸塞进嘴里,苦涩的药汁在舌尖炸开——这是南宫烬用雪山顶上的寒蝉花配的,说是能压咒力三天,可此刻才过了半日。
“林羽的人在密道里动了手脚。”楚昭突然低喝,指尖划过石壁上一道新刻的抓痕,“前日还没有这道血印。”他话音未落,头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沈烬猛地拽住他的衣袖:“有人追来了!”
两人几乎是滚进密道尽头的暗室。
楚昭反手扣上石门时,外面传来利刃劈砍的闷响,那沉闷的声响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沈烬借着他火折子的光,看见墙上挂着幅褪色的绣品——是只振翅的凤凰,金线已经发黑,却和她母亲当年绣的那幅《百鸟朝凤》里的凤凰,尾羽纹路分毫不差。
她喉头发紧,正要开口,楚昭突然把火折子按灭了。
“安全了。”他的声音在黑暗里低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尖,那轻柔的呼吸让她的耳朵微微发痒。
“这是我母妃当年的藏身处,除了我,没人知道机关。”沈烬这才发现自己还攥着他的衣袖,指节发白。
她松开手,摸出怀里染血的文件——方才在偏殿时,她把林府暗桩送来的密报塞进了肚兜,此刻纸张还带着她的体温。
“这些资料指向了一个更大的阴谋。”她将文件递过去,指尖碰到他掌心时,又烫又糙,那粗糙的触感让她的指尖微微刺痛。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证据,彻底揭露林羽的真面目。”
火折子重新亮起时,楚昭的眉峰几乎拧成一道刃。
他翻到最后一页时,指节捏得文件簌簌作响:“巫蛊?”他冷笑一声,眼底翻涌的寒意几乎要冻住火光,“难怪这半年来边关守将接连暴毙,原来林相在军粮里下了蛊虫。
更狠的是......”他抬眼时,火光映得他眼尾发红,“他竟在皇陵的镇国鼎里埋了蛊阵,等新帝登基那天......”
“等新帝沾了龙气,蛊阵就会顺着血脉反噬。”沈烬接过话头,喉间发苦——她前日在林府暗桩的信里,看见过半幅蛊阵图,当时只当是林羽要咒杀楚昭,没想到这老匹夫的手,早就伸到了国本上。
楚昭突然把文件塞进怀里,动作快得像要把那些字烙进心口。
他的指尖在她后颈轻轻一按,咒印的灼痛竟奇迹般缓了些:“你前日说南宫烬在找解咒的法子?”不等她回答,他又道,“三日后我要去边关,林羽的人在那边囤了十万石军粮,说是赈灾,实则是要喂饱敌国的马。”他顿了顿,指腹擦过她发间的银步摇,“我走之后,你带着云雀去西市的药庐,南宫烬在那等你。”
“你要去边关?”沈烬抓住他的手腕,“萧景琰的人也在那边,你......”
“赵将军的亲卫已经往边关赶了。”楚昭打断她,声音突然放软,像雪夜里忽然落进掌心的融雪,“我母妃临终前说,这天下该姓楚,不是姓林,更不是姓萧。”他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等我回来,我们去看你说的,江南的十里桃花。”
暗室外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楚昭瞬间抽剑出鞘,剑尖却在触到石门的刹那顿住——是赵将军的声音,带着几分喘息:“九皇子,孙御史的人都绑了。
林相的暗桩......”他的声音突然低下去,“方才追密道的,是白璃姑娘的人。”
沈烬的银叶镯又震了。
她望着楚昭骤然收紧的下颌线,忽然想起前日在御书房,他翻着前朝旧账时说的话:“双生劫,解在烬。”此刻他的剑穗扫过她手背,像句未说完的誓言。
而远处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三更了——正是林羽在密信里提到的,“吉时”。
楚昭将剑收回鞘中时,窗外的雪突然大了。
他望着暗室里那幅褪色的凤凰绣品,声音轻得像叹息:“明日我便启程。
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他转身时,眼底的冷光里浮起簇小火,“我要的从来不是他的骨,是这天下,再没有能伤你的风刀霜剑。”
沈烬摸向颈后,咒印的灼痛不知何时散了。
她望着他玄色大氅上落满的雪,忽然想起边关的来信——萧景琰的三十万大军,已经在雁门关外扎营七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