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冰冷!带着岩石和万年尘封气息的黑暗!
骆驼载着亡命徒一头撞进洞口,如同冲进巨兽的咽喉。身后尸魁那毁灭性的巨爪裹挟的腥风与死亡气息,被瞬间隔绝在外,只留下洞口外狂躁的沙暴呼啸和被巨爪撕裂空气的凄厉余音。
洞内并非绝对的死寂。水滴从高处岩缝滴落,敲打在冰冷岩石上的声音被空旷放大,如同某种诡异的心跳。空气潮湿阴冷,弥漫着浓重的土腥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金属在极度低温下缓慢氧化的奇异味道。
“吁——!” 娜依古丽猛地勒住缰绳,骆驼前蹄扬起,发出疲惫的嘶鸣,在湿滑的洞底岩石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阿图尔和另一名沙匪也惊魂未定地停下,粗重的喘息声在洞穴里回荡,如同破旧的风箱。
“快!搬石头!堵住洞口!能堵多少是多少!” 娜依古丽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不容置疑的急迫。她率先翻身下驼,顾不上查看陈土的状况,扑向洞口附近散落的大小石块。
阿图尔和另一名沙匪也立刻反应过来,强忍着伤痛和疲惫,加入这争分夺秒的工程。沉重的岩石被他们连推带滚,艰难地堆叠在洞口内侧。洞口本就不大,在三人拼命的努力下,很快被堵住了一半,昏黄沙暴的光线被进一步隔绝,洞内变得更加昏暗。
然而,就在他们稍稍松了口气,准备搬动一块更大的岩石时——
“轰!!!”
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整个山体都在呻吟的撞击,猛地从被堵住的洞口处传来!
堆叠的岩石剧烈地晃动!最外侧的几块碎石簌簌滚落!洞壁上的尘埃被震得簌簌落下!
是尸魁!它追到了洞口!它那恐怖的力量,即使隔着堵门的岩石,也足以撼动山体!
“顶住!” 阿图尔怒吼一声,用他那壮硕的肩膀死死抵住摇晃的岩石堆。另一名沙匪也咬牙顶了上去。
“吼——!!!” 洞外,尸魁那蕴含着狂暴与混乱的咆哮穿透了岩石的缝隙,如同闷雷般在洞内炸响!伴随着更加疯狂的撞击!
轰!轰隆!
每一次撞击都让堵门的岩石堆剧烈震颤,缝隙中透入的微弱光线疯狂摇曳!细密的裂纹开始在岩石表面蔓延!洞顶落下更大的碎石和尘块!
娜依古丽脸色煞白。她清楚,这些临时堆砌的石头,根本挡不住外面那个彻底疯狂的古代凶物多久!她猛地回头,看向被遗忘在骆驼旁边的陈土。
陈土蜷缩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身体因为剧痛而不停地痉挛。他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和烙印焚身的痛苦中沉浮。苏九儿冰封后的死寂感如同冰冷的潮水包裹着他,而右臂…那条手臂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灼痛!
烙印深处爆发的沙晶之力彻底失控!皮肤下,无数细小的、带着尖锐棱角的土黄色晶体,如同疯狂的荆棘,正源源不断地刺破滚烫的皮肤生长出来!它们并非静止,而是在某种狂暴能量的驱动下,如同活物般在手臂表面缓缓蠕动、增殖、相互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沙沙”声!整条手臂已经看不出原本的皮肤颜色,完全被一层不断增厚、闪烁着危险土黄色光泽的晶体荆棘铠甲所覆盖!每一次晶体的生长和摩擦,都带来新一轮撕裂灵魂般的剧痛!
“呃…啊…” 陈土无意识地发出痛苦的呻吟,那条结晶化的手臂不受控制地痉挛着,尖锐的晶体划过身下的岩石,留下深深的白色刻痕。
娜依古丽冲到他身边,目光触及那条诡异结晶手臂的瞬间,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她倒抽一口冷气,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混杂着惊骇、难以置信和…一丝贪婪的复杂神情!
“沙…沙晶…活性侵蚀?!这怎么可能?!” 她失声低呼,声音都在颤抖。作为世代游走于死亡沙漠边缘、对精绝传说和沙晶特性有着古老传承的部族后裔,她远比陈土更清楚眼前这一幕意味着什么!这并非简单的能量失控,而是沙晶这种蕴含生机的奇物,在某种极端刺激下(尸魁的狂暴能量场?陈土烙印的特殊性?),展现出的最原始、最贪婪的…“同化”本能!它在将陈土的手臂,变成它的一部分!一个活着的、痛苦的沙晶矿脉雏形!
就在这时!
洞口的撞击声和尸魁的咆哮声…突然停了!
不是那种被阻挡后的暂停,而是一种…诡异的、令人心头发毛的…寂静!
轰击停止了。咆哮消失了。甚至连沙暴的呼啸声,似乎都被隔绝了。只有水滴落下的声音,在死寂的洞穴中显得格外清晰。
“头儿?它…它放弃了?” 用肩膀死死抵着岩石的阿图尔,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看向娜依古丽。
娜依古丽眉头紧锁,心中的不安却更加强烈。放弃?那个狂暴的古代凶物?绝无可能!
她示意同伴保持警戒,自己则如同最谨慎的沙漠狐,悄无声息地靠近被堵住大半的洞口,将眼睛贴近一条较大的岩石缝隙,向外望去。
洞外,昏黄的沙暴依旧肆虐。然而,就在洞口前方不远,尸魁那庞大的暗青色身影,静静地矗立着。
它没有再攻击岩石。覆盖着残破重甲的狰狞头颅微微扬起,那双燃烧着混乱赤金光芒的眼窝,此刻正死死地盯着…洞穴深处!更准确地说,是穿透了岩石的阻隔,死死地“盯”着洞内蜷缩在地、手臂结晶化的陈土方向!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而贪婪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了岩石的阻碍,狠狠刺入洞内!陈土那条结晶手臂上的土黄色光芒,在这股意念扫过的瞬间,猛地闪烁了一下,仿佛在回应!
尸魁似乎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思考”?它庞大的身躯一动不动,只有重甲缝隙间翻滚的黑褐色气流和眼窝中明灭不定的赤金火焰,显示着它内部能量的剧烈冲突。它似乎在权衡?在“感受”洞内那让它狂暴、让它渴望、又似乎让它本能感到一丝…忌惮的沙晶源点?
而此刻,在远离洞穴的沙暴边缘。
博士站在通讯车旁,战术目镜幽蓝的光芒穿透沙尘,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两个代表尸魁和陈土的能量信号源。尸魁的信号狂暴而混乱,如同沸腾的熔岩;陈土的信号则微弱、紊乱,却带着一种奇特的、不断增长的“晶化”频率。
“目标进入预设坐标点,‘黑石口’洞穴。‘样本一号’(尸魁)停止攻击行为,能量场出现异常稳定波动…疑似被洞穴内部未知力场或‘样本二号’(陈土)的晶化状态吸引?” 博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快速分析着数据,“‘沙晶’活性侵蚀加速…完美!比实验室模拟快了300%!记录侵蚀速率、能量逸散模式、与‘样本一号’能量场的共鸣图谱!”
他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调出一个加密频道:“‘沙晶实验室’,准备接收‘样本一号’实时生物力场数据流!启动‘蜕壳’程序第一阶段——远程共鸣诱导!目标:强化其体内沙晶烙印活性,压制混乱煞气,引导其进入‘守护-吞噬’本能模式!为后续‘茧化’做准备!”
“活尸单位,保持隐蔽监视。‘沙蝎’集群,切换至静默潜伏模式,环绕目标洞穴布设能量感应网。等待下一步指令。”
随着他的指令发出,一股无形的、特定频率的能量脉冲,通过加密卫星信号,瞬间跨越空间,精准地投射向尸魁所在的区域!
洞外,静立的尸魁庞大的身躯猛地一震!
它眼窝中原本混乱明灭的赤金火焰,如同被注入了强效稳定剂,瞬间变得稳定、深邃,甚至带上了一丝…冰冷的理智感!那股穿透岩石的贪婪意念陡然增强,变得更加冰冷、更加集中,如同精准的手术刀,牢牢锁定洞内陈土手臂上那不断生长的沙晶荆棘!
它似乎“理解”了什么。毁灭的狂暴暂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原始、更可怕的欲望——守护这个“源点”,然后…等待它“成熟”,再将其吞噬!
尸魁缓缓地、如同最忠诚的守卫般,在洞口外盘踞下来。庞大的身躯不再对着堵门的岩石,而是面向洞穴深处,如同亘古存在的石雕。只有眼窝中那稳定燃烧的、带着冰冷贪婪的赤金光芒,穿透沙暴和岩石的缝隙,无声地昭示着它的存在和等待。
洞内。
娜依古丽从缝隙中收回目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尸魁的安静比狂暴更令人恐惧。她回头,复杂的目光再次落在陈土那条蠕动结晶的手臂上,又扫过这幽深未知的洞穴深处。
“不能待在这里。” 她声音低沉,带着决断,“那怪物堵在外面,里面…也不安全。”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洞穴深处,有东西。那种金属缓慢氧化的奇异味道,似乎就是从洞穴深处飘来的。
她示意阿图尔两人保持对洞口的警戒,自己则小心翼翼地解下骆驼背上的一个皮囊,倒出一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深褐色粉末,用火石点燃。一小簇幽绿色的火焰燃起,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和浓烟,暂时驱散了小范围的黑暗,也稍稍压制了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金属氧化味。
借着这微弱的光线,娜依古丽的目光投向洞穴深处。洞壁并非完全天然,隐约可见粗糙的人工开凿痕迹,一直延伸向黑暗。而在火光勉强能及的岩壁尽头,似乎矗立着某种巨大、规则的…方形轮廓?像是…门?
就在她凝神观察时,火光摇曳,照亮了旁边一处相对光滑的岩壁。
“头儿!你看…这墙上…有画?” 另一名沙匪指着那处岩壁,声音带着惊疑。
娜依古丽立刻将火把凑近。
只见那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岩壁上,用某种暗红色的矿物颜料,描绘着一幅幅古老而诡异的壁画!
第一幅:无数跪拜的小人,朝着一个巨大的、散发着光芒的沙漏状物体(沙晶?)顶礼膜拜。
第二幅:沙漏状物体被放入一个方形石台(祭坛?),旁边站着一个头戴奇异高冠的人影(祭司?)。
第三幅:石台沉入地下,高冠人影消失,旁边描绘着代表沙漠和风暴的符号。
第四幅:石台所在的位置(被特别标注),上方画着一个巨大的、如同昆虫般的狰狞轮廓,用粗犷的线条勾勒出节肢和复眼,正从地底破土而出!无数小人惊恐奔逃…
第五幅:也是最后能看清的一幅:那狰狞的巨虫轮廓被无数粗大的锁链缠绕,锁链的另一端…赫然连接着他们刚刚进来的那个洞口方向!而在巨虫的心脏位置,被特别用暗红色圈出了一个…小小的沙漏标记!
一股寒意瞬间从娜依古丽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壁画…描绘的难道是…沙晶的封存?以及…封存失败后,某种恐怖之物被释放,又被强行封印在此地?!而封印的核心…就在这洞穴深处?那个方形的轮廓…是祭坛?还是…封印之棺?!
她猛地转头,看向洞穴深处那片被幽绿火光照不穿的、散发着奇异金属氧化味的浓稠黑暗。
那黑暗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