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枯瘦的手指拂过萧尘滚烫的额头，触手冰火交织。
指尖触碰他颈间那枚冰火相缠的奇异玉佩时，浑浊双眼瞬间凝固！
“冰丫头…你的‘玄冰佩’…竟在他身上…”
陈国栋眼睁睁看着老妪佝偻的身体爆发出骇人力量，撕开萧尘染血衣襟。
当那枚冰蓝与赤红缠绕的古老玉佩暴露在昏黄灯下，老妪的悲泣戛然而止。
她枯爪般的手死死攥紧玉佩，仿佛攥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又像是攥着烧红的烙铁。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啊！”老妪喉间迸发出泣血般的嘶吼，“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该死的命！冰丫头，你竟用命把它留给了尘儿！”
陈国栋如坠冰窟，他隐约明白——这枚玉佩，是揭开所有血谜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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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气氤氲，混杂着铁锈与陈腐气息的狭小暗室里，老妪指尖停留在萧尘颈间肌肤的触感，如同触碰着一块被地狱烈焰灼烧又同时被九幽寒冰封冻的顽铁。那冰火交织的诡异温度，顺着她枯槁的指尖，一路烧进她早已枯竭的心脉，冻入她沉寂了十六年的骨髓。
就在那布满老年斑、关节粗大的指腹无意识地向下滑落，堪堪触碰到一枚被血污半掩、紧贴着滚烫皮肤的硬物边缘时——
老妪浑浊如同古井、映着煤油灯昏黄光点的眼珠，猛地凝固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巨手攥紧，停滞不前。空气里翻滚的药气，墙角砂锅里“咕嘟”的沸腾声，陈国栋紧张的呼吸，苏清雪微弱的呻吟，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她指尖下那一点坚硬的、冰冷的、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微弱搏动的触感。
那触感…深入灵魂，跨越了生死与时光的鸿沟！
她佝偻的身体如同被冰封，纹丝不动。只有那深陷在层层叠叠皱纹里的浑浊眼珠，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撕裂眼睑的力度，向下转动。目光，死死地钉在萧尘脖颈之下，被破碎衣襟和凝固血块半掩的地方。
昏黄摇曳的灯火，吝啬地投下一线微光，艰难地穿透血污和阴影，勉强勾勒出那物事的轮廓——一枚古朴至极的玉佩。并非寻常圆润温玉，其形如纠缠盘绕的双龙，又似两股相生相克的气流永恒角力。一半是极致的冰蓝，深邃如万载玄冰的核心，仿佛多看两眼，灵魂都会被其冻结；另一半是炽烈的赤红，灼热如地心熔岩的精华，似乎随时能喷薄出焚尽万物的火焰。冰蓝与赤红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以一种极其玄奥的方式相互渗透、缠绕、侵蚀，在交界的边缘形成一片混沌的、仿佛蕴藏着星辰生灭的迷蒙光晕。
玉佩表面，布满古老繁复的纹路，似云雷，似星图，又似某种早已失传的符文。冰蓝的部分，纹路如冰晶棱角般冷硬锐利；赤红的部分，纹路则如岩浆流淌般蜿蜒灼热。此刻，这枚奇异的玉佩紧贴着萧尘滚烫的皮肤，那冰蓝的一半正散发出肉眼可见的微弱寒气，试图压制萧尘体内狂暴的灼热；而那赤红的一半，则贪婪地吸收着他身体逸散出的灼热气息，光芒竟诡异地强盛了一分，仿佛在积蓄着力量，准备着下一次更凶猛的反扑。
“冰…冰丫头…”
老妪干瘪的嘴唇剧烈地哆嗦着，喉咙里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比砂纸摩擦朽木还要刺耳难听。她那浑浊的眼珠里，凝固了十六年的麻木彻底被击碎，汹涌而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悲痛，而是混合着极致惊骇、恍然大悟、以及一种被命运巨轮狠狠碾过后的滔天怨愤！
“你的…‘玄冰佩’…”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夜枭泣血，“竟…竟在他身上？！”
这声嘶哑的尖叫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暗室凝固的死寂！
陈国栋浑身一激灵，从靠着的冰冷墙壁上猛地站直！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老妪，又看向萧尘颈下那枚在昏光下闪烁着妖异光泽的玉佩。玄冰佩？冰丫头？这名字像一道闪电劈进他混乱的脑海，瞬间与哑叔临终前无声的指向、老妪那声撕心裂肺的“少主”、还有这老妪此刻癫狂的反应串联起来！一个模糊却令人心悸的轮廓在他心中疯狂勾勒——那个被称作“冰丫头”的女人，与萧尘，与眼前这老妪，与十六年前的血案，必定有着最核心、最致命的关联！
没等陈国栋理清头绪，眼前的一幕让他骇然失色！
只见那风烛残年、佝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的老妪，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注入！她那枯瘦的身体猛地爆发出远超常理的骇人力量！布满老年斑的枯手快如鬼魅，五指成爪，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决绝，狠狠抓住萧尘胸前早已被血污和汗水浸透、又被冰火气息侵蚀得脆弱不堪的衣襟！
“嗤啦——！”
一声刺耳的裂帛声在狭小空间里炸响！
萧尘染血的上衣被老妪枯瘦却蕴含着恐怖爆发力的双手，硬生生从中撕裂！破碎的布料如同枯蝶般飘落，露出少年精壮却布满新旧伤痕、此刻正被冰蓝与赤红两股恐怖气息疯狂肆虐的胸膛！
那枚冰火缠绕、古老玄奥的“玄冰佩”，再无遮掩，完完全全、赤裸裸地暴露在昏黄摇曳的煤油灯光之下！
玉佩紧贴着萧尘心口的位置。冰蓝的一半，其散发的寒气正顽强地抵抗着萧尘体内失控的灼热真元，在他皮肤上凝结出细密的、不断生成又不断被融化蒸发的白霜；赤红的一半，则如同一个贪婪的熔炉，疯狂吸纳着萧尘体内暴走的火毒，其本身的红光越发炽盛妖异，那蜿蜒的赤红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像一条条细小的火蛇在玉佩表面游走，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冰与火，生与死，两种极端的力量在这狭小的空间、在这具年轻的身体上，在这枚古老的玉佩中，进行着最原始、最残酷的搏杀！
玉佩暴露的瞬间，老妪所有的动作、所有的嘶喊、所有的悲泣，都戛然而止！
她如同被一道无形的天雷劈中，整个人彻底僵住！佝偻的背脊挺直了一瞬，随即又剧烈地颤抖起来，幅度之大，让人担心她下一秒就会散架。她那双深陷在皱纹里的浑浊眼睛，死死地、死死地钉在那枚玉佩上，瞳孔收缩到了极致，里面翻涌着惊涛骇浪！
枯爪般的手，带着一种近乎痉挛的颤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伸向那枚玉佩。她的动作小心到了极点，仿佛那不是一块玉，而是一个一触即碎的、由逝者眼泪和未亡人无尽哀思凝结成的脆弱梦境。
指尖，终于触碰到了玉佩冰寒与灼热交织的表面。
“呃…嗬…”
一声如同濒死野兽从胸腔深处挤压出的、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无边狂喜的呜咽，猛地从老妪干瘪的喉咙里爆发出来！
她枯瘦的手猛地攥紧了玉佩！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脆响，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仿佛要将这枚玉佩，连同它所承载的所有秘密、所有痛苦、所有被强行中断的血脉与思念，都狠狠地、永久地嵌入自己枯朽的骨血之中！
滚烫！玉佩那赤红的一半灼烧着她的掌心！
冰寒！玉佩那冰蓝的一半冻结着她的指骨！
这冰火交加的酷刑，却远不及她心中那撕裂灵魂的痛楚的万分之一！
“十六年…整整十六年啊！！！”
老妪猛地抬起头，浑浊的泪水如同决堤的洪流，汹涌澎湃地冲刷着她沟壑纵横、布满老年斑的脸颊！她的喉咙里迸发出一声泣血般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那嘶吼声中蕴含的悲愤与苍凉，让整个暗室的空气都为之冻结、灼烧！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她死死攥着玉佩，枯瘦的手臂高高扬起，又无力地垂下，仿佛在质问着这暗室冰冷的穹顶，质问着那早已不存在的苍穹，“这该死的命！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天！冰丫头…我苦命的冰丫头啊！你竟…你竟用命把它留给了尘儿！留给这苦命的娃儿！你好狠的心！你好傻的心啊！！！”
她泣血的嘶吼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陈国栋的心上，让他脸色煞白，踉跄着又退了一步，背脊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冰冷的触感也无法驱散那彻骨的寒意和惊悸。冰丫头…用命留下了玉佩…留给萧尘…十六年…每一个破碎的词汇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刺入那个被尘封的血色夜晚！
就在这时！
“噗——！”
昏迷中的萧尘身体猛地一弓！一大口滚烫的、带着刺目金红光芒的鲜血如同喷泉般从他口中狂喷而出！鲜血并非鲜红，而是如同融化的金铁，散发着恐怖的高温，溅落在冰冷肮脏的水泥地上，竟发出“嗤嗤”的灼烧声，腾起缕缕青烟！他胸口那枚玄冰佩，赤红的一半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在暗室中炸开！狂暴的、足以焚毁经脉的灼热真元失去了最后一丝压制，如同脱缰的岩浆恶龙，在他体内疯狂肆虐！
几乎同时，玄冰佩冰蓝的那一半光芒也陡然大盛！极致的寒气瞬间反扑，试图镇压那爆发的火毒！冰蓝与赤红的光芒在萧尘胸口激烈碰撞、绞杀！肉眼可见的冰霜与灼热的气浪以他的身体为中心，猛地向四周爆开！
“唔！” 靠得最近的陈国栋首当其冲，只觉得半边身体如坠冰窟，血液都要冻结，另半边身体却如同被架在火上烤，皮肤刺痛欲裂！他闷哼一声，体内那点微末的内力被这冰火两重天的恐怖气息冲击得几乎溃散！
而跪在萧尘身边的老妪，佝偻的身体更是被这股爆发的力量狠狠一震！但她攥着玉佩的手却纹丝未动！浑浊的双眼在冰火光芒的映照下，爆射出骇人的精芒！那光芒里，没有了悲恸，没有了追忆，只剩下一种近乎野兽护崽般的、纯粹到极致的决绝与疯狂！
“瓜娃子！撑住！给老娘撑住！” 老妪嘶哑的咆哮盖过了冰火冲突的爆鸣！她猛地松开攥着玉佩的手，看也不看那再次陷入剧烈抽搐、气息以恐怖速度衰败下去的萧尘，身体爆发出与她年龄体态完全不符的速度，如同鬼魅般扑向墙角那个依旧“咕嘟”翻滚着墨绿药液的砂锅！
她枯瘦的手直接探入旁边一个积满灰尘、散发着霉烂气味的破旧木箱！没有翻找，没有犹豫，仿佛里面的每一样东西都早已刻入她的灵魂！
唰！一捆用陈旧油纸包裹、散发着浓烈辛辣气味的暗红色干枯根茎被捞出！
唰！几片形如鸟羽、边缘带着锯齿、触手冰凉刺骨的深紫色叶子被扯出！
唰！一块拳头大小、布满蜂窝状孔洞、散发着硫磺与血腥混合怪味的暗黄色矿石被抓起！
……
她的动作快得只剩下残影！每抓起一样药材，看也不看，枯瘦的手指如同最精密的药杵，或捻、或搓、或揉、或碾！坚硬的根茎在她指间瞬间化为齑粉！冰凉的叶片被揉搓出深紫色的汁液！蜂窝矿石被她枯爪般的指甲硬生生刮下粉末！
陈国栋看得目瞪口呆！这哪里是配药？这分明是搏命！是巫祭！每一种药材都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狂暴或阴寒气息！老妪的手法更是带着一种原始的、近乎献祭般的惨烈！
“三寒七热…生死一线…阎王要你三更死…老娘偏要争到五更天！” 老妪一边以非人的速度处理着药材，喉咙里一边发出含混不清、如同古老咒语般的嘶哑低吼。她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砂锅里翻滚的药液，那墨绿色的药液随着她不断投入新的、属性极端冲突的药材粉末和汁液，颜色开始剧烈变化！时而变得漆黑如墨，散发出冻裂灵魂的寒意；时而又变得赤红如血，沸腾翻滚，散发出焚毁一切的灼热！
整个暗室内的温度随着药液的变化而疯狂波动！冰冷的墙壁上瞬间凝结厚厚的白霜，下一刻又被灼热的气浪烤化，流淌下浑浊的水迹。空气里弥漫的药香变得极其狂暴，辛辣、苦涩、腥甜、冰寒、灼热…种种极端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足以让普通人瞬间晕厥的恐怖气息！
陈国栋只觉得头晕目眩，胸口烦闷欲呕，只能拼命运转那点可怜的内力护住心脉，靠在墙上艰难喘息。他惊恐地看着那口如同魔物般沸腾变幻的砂锅，又看向地上冰火交织、气息越来越微弱的萧尘，最后目光定格在那如同疯魔般操持着药勺的老妪佝偻背影上。
这碗药…能喝？！
就在这时，老妪的动作猛地一顿！她浑浊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刀子，瞬间钉在萧尘紧握的右手上！那只手，即使在如此深度的昏迷和体内冰火地狱的煎熬中，依旧死死地、指关节发白地攥着一样东西——那枚通体漆黑、非金非木、雕刻着狰狞鬼首的令牌！
鬼门令！
老妪深陷的眼窝里，那疯狂的光芒骤然凝固，随即，一种混合着极致恐惧和破釜沉舟决绝的神情，如同冰水般覆盖了她整张枯槁的脸！
“鬼…鬼门关…” 她沙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仿佛仅仅是吐出这个名字，就耗费了她巨大的力气。但下一秒，这颤抖就被一种近乎偏执的狠厉取代！她猛地从怀里贴身之处，掏出一个用层层油布包裹的小包！枯瘦颤抖的手指几下撕开油布，露出里面三根细如牛毛、通体闪烁着幽暗蓝芒的长针！
针尖所指，赫然是萧尘紧握鬼门令的右手！
“少主…莫怪老身心狠…” 老妪浑浊的眼中滚下大颗浑浊的泪，声音却冰冷如铁，“冰丫头用命给你争来的活路…老身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魂飞魄散…也要替你…争一线生机！”
她枯瘦的手，捏着那三根闪烁着不祥蓝芒的长针，带着一种赴死般的决绝，缓缓地、稳定地，刺向萧尘紧握鬼门令的右手手腕！针尖幽蓝的光芒，在昏黄与冰火交织的光线下，如同来自地狱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