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如同惨白的裹尸布,无声地覆盖着研究所后院这片死寂的战场。破碎的窗户如同巨兽空洞的眼窝,夜风呜咽着穿过,卷起地上暗紫色的骨粉和淡淡的血腥气。苏清雪倒在血泊之中,单薄的身躯微微抽搐,肩胛处那个被倒钩毒针穿透的伤口,正汩汩地涌出暗黑色的血液。那幽蓝的毒素如同活物,沿着她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肤疯狂蔓延,勾勒出妖异而致命的脉络,所过之处,皮肤迅速失去光泽,呈现出一种死寂的青灰色。
萧尘单膝跪在不远处,意识在彻底沉沦的边缘挣扎。鬼门令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如同唯一维系着他与现实的锚点。丹田处传来的撕裂剧痛和经脉中残留的能量乱流,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在体内肆虐。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背后深可见骨的五道爪痕,带来阵阵钻心的刺痛。眼前是旋转的黑暗和闪烁的金星,耳畔是自己沉重如风箱的喘息和苏清雪那越来越微弱、如同濒死幼兽般的痛苦呜咽。
“清…雪…” 一个模糊的音节艰难地从他染血的唇齿间挤出,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一种撕心裂肺的恐慌。那十六年来被仇恨扭曲的面容,那方才如同飞蛾扑火般决绝撞向毒针的身影,此刻在他混乱的意识中反复交织、碰撞,带来一种灵魂撕裂般的剧痛。
“萧尘!坚持住!” 一个苍老而焦急的声音穿透了意识的迷雾。是陈国栋!他不知何时已经从一片狼藉的办公室挣扎着跑了下来,踉跄着冲到萧尘身边,试图将他搀扶起来。老法医脸上布满灰尘和擦伤,眼镜也碎了一片,但眼神却充满了急迫和担忧。“别睡!不能睡!苏丫头她…”
陈国栋的目光瞥向血泊中的苏清雪,看到那迅速蔓延的幽蓝毒纹和暗黑的血液,瞳孔猛地一缩!作为顶尖法医和毒理专家,他瞬间就判断出那毒素的恐怖!“九幽…‘噬魂引’!见血封喉!必须立刻压制!快!跟我来!研究所地下有应急医疗室!有冷冻抑制设备!快!”
“噬魂引”三个字如同冰锥,狠狠刺入萧尘昏沉的大脑!九幽最歹毒的几种奇毒之一!中者神魂如同被万蚁啃噬,身躯由内而外溃烂溶解,最终化为一滩脓血!无药可解!唯一的生机,便是以绝对低温强行冻结毒素蔓延,争取那渺茫的缓冲时间!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和一种无法言喻的、想要抓住什么的冲动,猛地从萧尘几乎枯竭的体内爆发出来!他不能死!苏清雪…更不能死!
“走!”萧尘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强行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借助陈国栋的搀扶,猛地站了起来!身体晃得厉害,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舌尖,尖锐的刺痛让他维持住了一丝清明!
他踉跄着,一步一挪,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甩开陈国栋试图搀扶他手臂的手,目光死死锁定在血泊中的苏清雪身上。
“帮我…抬她…”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陈国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上前,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避开苏清雪肩头那恐怖的贯穿伤,将她从冰冷的地面上抬起。入手处,少女的身体冰冷僵硬,如同寒玉,只有微弱的心跳和几乎感觉不到的呼吸证明她还活着。那幽蓝的毒纹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脖颈,正向着心口和脸颊爬去!
萧尘看着怀中那张惨白如纸、被毒纹侵蚀的绝美脸庞,一种难以言喻的剧痛狠狠攫住了他的心脏,比身上的伤口痛楚千百倍!他不再犹豫,抱着苏清雪,在陈国栋的指引下,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跌跌撞撞地冲向研究所大楼一个不起眼的、被厚重防火门封锁的后勤通道入口。
陈国栋飞快地在门禁上输入一串极其复杂的密码,又验证了掌纹和虹膜。沉重的合金门无声滑开,露出一条斜斜向下、散发着冰冷白光的甬道。一股更加浓郁、更加纯粹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消毒水和某种特殊金属的味道。
甬道很深,墙壁是冰冷的合金,镶嵌着散发柔和白光的灯带。陈国栋在前面带路,步伐急促。萧尘抱着苏清雪紧随其后,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背后的伤口因为用力而再次崩裂,温热的血液浸透了残破的衣服,滴落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留下断续的暗红色印记。
“快!就在前面!”陈国栋的声音带着急迫。
甬道尽头,又是一扇更加厚重、泛着幽幽蓝光的合金大门。门上的安保措施更加严密,除了密码、掌纹、虹膜,还需要陈国栋从贴身内袋里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金属密钥插入门侧的卡槽。
嗡——
一阵低沉的机械运转声响起,厚重的合金大门缓缓向两侧滑开。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白雾如同实质般汹涌而出,瞬间将三人吞没!
萧尘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刺骨的寒意仿佛要将他残存的体温都彻底剥夺!他强忍着不适,抱着苏清雪,跟着陈国栋踏入大门。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完全由某种闪烁着金属光泽的银白色合金构筑的地下空间。空间极高,穹顶呈圆弧形,如同倒扣的巨碗。四壁光滑如镜,反射着顶部无数点状冷光源投射下来的、惨白而均匀的光线,将整个空间映照得一片森冷死寂,如同科幻电影中的外星飞船内部。
空间的温度低得可怕!空气仿佛都凝固成了细小的冰晶,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刮过喉咙的刺痛感。这里,就是陈国栋所说的应急医疗室兼研究所最高级别的低温样本保存库!
然而,最让萧尘和陈国栋瞳孔骤缩、心神剧震的,并非这超越常规的低温环境,而是空间正中央,那个占据了绝对视觉中心的存在!
一口巨大的冰棺!
或者说,是一座由某种不知名的、散发着幽幽蓝光的透明寒冰整体雕琢而成的棺椁!棺椁长约三米,宽近两米,静静地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下方没有任何支撑,只有无数道肉眼可见的、如同实质的深蓝色能量光束从地面射出,精准地托举着它,缓缓流转,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冰棺本身晶莹剔透,毫无瑕疵,透过棺壁可以清晰地看到内部。棺内并非空无一物,而是充盈着一种淡蓝色的、如同液态星辰般的奇异光雾。光雾缓缓流淌,如梦似幻。
而在那流动的蓝色光雾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个身影。
一个女人。
她穿着一身样式古朴、却纤尘不染的月白色长裙,乌黑的长发如同上好的绸缎,散落在光雾之中,无风自动。她的面容被一层薄薄的蓝色冰晶覆盖,看不真切,但那露出的轮廓,却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超越了凡俗的美丽。她的双手交叠放在小腹处,姿态安详,仿佛只是陷入了最深沉的睡眠。然而,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却是一种恒古久远、如同万年冰川般的沉寂气息,以及一种令人灵魂都感到敬畏的、难以言喻的威压!
冰棺的存在,仿佛是整个空间的核心和源头!那股足以冻结灵魂的极寒,正是源源不断地从这口悬浮的冰棺中散发出来!
“这…这是…” 陈国栋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和一种深深的敬畏,他指着那悬浮的冰棺,嘴唇哆嗦着,“‘永恒冰棺’…传说中…只有最顶级的…古武医道圣地…才可能拥有的…封存生机、冻结时光的…神物!它…它怎么会在这里?!里面…里面的人是谁?!”
萧尘的目光死死地钉在冰棺中那个悬浮的女子身影上!当他的视线触及那张被冰晶覆盖、却依旧能感受到其惊世容颜的面庞时,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强烈悸动,轰然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那眉眼…那轮廓…那沉睡的姿态…
一股无法言喻的、混杂着极致震惊、狂喜、悲伤和难以置信的洪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堤防!他抱着苏清雪的手臂剧烈地颤抖起来,身体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晃!
“娘…亲…?” 一个干涩、嘶哑、带着浓重哭腔和巨大不确定的音节,如同梦呓般,从萧尘颤抖的唇齿间艰难地挤出!
冰棺中的女子…竟然和他记忆中母亲的面容…有着惊人的、无法忽视的相似!不!不仅仅是相似!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共鸣!一种灵魂层面的呼唤!
十六年前的血案…神医门满门被屠…母亲为了掩护他跳入寒潭…难道…难道母亲并没有死?!而是被这口神秘的“永恒冰棺”封存于此?!
这个念头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萧尘的心头!让他本就濒临崩溃的身体和精神,瞬间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巨大冲击!
噗——!
再也无法压制!一大口滚烫的鲜血猛地从萧尘口中狂喷而出!鲜血溅落在冰冷光滑的合金地面上,瞬间凝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冰花!他眼前彻底被黑暗吞没,抱着苏清雪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如同断线的木偶,直挺挺地向前栽倒!
“萧尘——!”陈国栋惊骇欲绝,失声尖叫!
就在萧尘栽倒的瞬间,他手中那枚一直紧握着的黝黑“鬼门令”,仿佛被冰棺散发出的极寒气息和他喷出的、蕴含本命精元的鲜血所引动,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幽暗光芒!
嗡——!!!
令牌剧烈震颤!发出一声低沉而古老的嗡鸣!令牌背面那个殷红如血的古老印记,骤然亮起!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光束,如同受到指引般,猛地从印记中射出,精准无比地击中了悬浮在半空中的永恒冰棺!
轰——!!!
整个地下空间剧烈震动起来!冰棺表面流转的深蓝色能量光束骤然变得狂暴紊乱!棺内那缓缓流淌的淡蓝色光雾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疯狂地翻腾涌动!
咔…咔嚓嚓…
一阵细密而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冰河解冻,在死寂的空间中清晰地响起!
只见冰棺表面,那覆盖在女子面庞上的薄薄蓝色冰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裂痕迅速扩大、加深!
冰晶…正在碎裂!
一股更加磅礴、更加古老、更加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气息,如同沉睡的洪荒巨兽,正从那裂痕深处…缓缓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