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山下小镇边缘,人声渐杂。
忽听前方一阵粗暴的呵斥和鞭子破空声传来,伴随着一声声压抑痛苦的马嘶。
“没用的废物!白吃那么多草料!跑不动,拉不动,要你何用!打死你个赔钱货!”一个满脸横肉、敞着怀的汉子,正挥舞着皮鞭,狠狠抽打着一匹被拴在木桩上的马。
那马确实瘦骨嶙峋,肋骨根根分明,棕色的皮毛黯淡无光,沾满尘土草屑。鞭子抽在身上,它只是痛苦地扭动身体,四蹄刨地,却倔强地不肯倒下。
最吸引杨过目光的,是它那双眼睛。虽然此刻布满痛苦,但那深褐色的眼眸深处,却透着一股不屈的倔强。
一种强烈的“同是天涯沦落人”之感瞬间攫住了杨过的心。
这马,绝非池中之物,只是明珠蒙尘,遭人虐待!
“住手!”杨过一声断喝,身形一晃已挡在马前,目光冷冽地盯着那打马的汉子。
汉子被他气势所慑,鞭子停在半空,愣了一下,随即瞪眼道:“哪来的小子?少管闲事!这废物马是老子花钱买的,打死了也活该!”
杨过压下怒意,沉声道:“它既无用,卖与我如何?”
汉子上下打量杨过,见他衣衫普通,年纪又轻,嗤笑道:“卖?行啊!五两银子,你牵走!”
杨过坦率道:“好,不过在下身无分文。”
“没钱?”汉子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随即眼中闪过一丝贪婪,“没钱?那好办!看你小子胆气倒壮,敢不敢跟老子赌一把?赢了,这破马白送你!输了嘛……”
他嘿嘿一笑,指着杨过身上的包裹和那柄匕首,“你身上所有值钱的玩意儿,还有那匕首,都得归我!”
杨过眉头微挑:“赌什么?”
汉子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三个粗瓷碗和一颗干瘪的枣子,往旁边一个破木箱上一放:“三仙归洞!江湖上最公平的把戏!猜中枣子在哪个碗里,就算你赢!”
周围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窃窃私语,都觉得这年轻人要倒霉了。
这三仙归洞的把戏,十赌九骗,何况是这出了名的赌棍在操控?
杨过心知这必是对方惯用的讹诈伎俩,但他天怕地不怕,更对那匹瘦马志在必得,当下毫不犹豫:“好!一言为定!”
汉子眼中闪过得意,动作娴熟地将枣子扣在一个碗下,双手飞快地移动着三个破碗,速度倒也不慢,口中还念念有词:“看好了!看好了!神仙归位咯!”
汉子咧嘴一笑,露出黄牙:“小子,猜吧!枣子在哪个碗里?”
周围已聚拢了十几个看热闹的闲汉,都等着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输光家当。
杨过目光如电,方才汉子手法虽快,但在他这等眼力下,破绽百出!
尤其是那枣子,在汉子看似扣碗的瞬间,其手指极其隐蔽地一缩,枣子根本没进碗,而是被他夹在了指缝藏于身后!
三个碗,全是空的!
“好高明的袖里乾坤。”杨过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他假装犹豫,目光在三个碗上游移。
汉子催促道:“快点!磨蹭什么!”
杨过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缓缓抬手,却并非指向任何一个碗,而是直接指向汉子那只藏在背后的手!
“枣子,”杨过声音清朗,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在你手里。”
“什么?!”汉子脸色瞬间大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下意识就想把手藏得更深。
“怎么?不敢亮出来给大家看看?”杨过步步紧逼,眼神锐利如刀。
周围的闲汉也看出了端倪,纷纷起哄:“亮出来看看啊!”“对啊,别是耍赖吧!”
汉子在众人目光逼视下,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终恼羞成怒地将握着枣子的手伸出来,狠狠砸在地上:“妈的!晦气!算你小子走了狗屎运!破马归你了!”
他骂骂咧咧地收起碗,推开人群,灰溜溜地走了。
杨过不再理会他,转身走到那匹瘦马前。
马儿似乎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善意和方才那凛然的气势,虽然依旧警惕,但眼中的痛苦和狂躁平息了不少,只是低低地喘息着。
杨过伸出手,没有直接触碰,而是停在它眼前,让它嗅了嗅自己的气息。
他凝视着那双桀骜不屈的眼睛,轻声道:“从今往后,没人再打你了。跟着我,可好?”
瘦马打了个响鼻,温热的鼻息喷在杨过掌心,那深褐色的眼眸,定定地看着这个将它从鞭笞下解救出来的少年。
杨过解开拴马的绳索,轻轻拍了拍它的脖颈,牵起缰绳。
“走吧。”杨过低语一声,牵着那匹被世人视为“劣马”却与他心意相通的瘦马,一人一马,一路朝着蝴蝶谷方向行去。
杨过心中盘算着,那场与霍都的混战就在蝴蝶谷附近,洪凌波作为李莫愁的弟子,极有可能在谷外等候她那位性情莫测的师父汇合。
瘦马追风虽步履尚显虚浮,但骨架高大,步履间竟隐隐透出一股不屈的韧劲,让杨过心中稍安。
杨过给它取名“追风”,试问谁年少的时候没取过“追风少年”的qq名呢。
行至蝴蝶谷外约莫十里处,官道旁支起一个简陋的酒摊,几张破旧桌椅散在路边树下。还未靠近,便听得兵刃交击之声和叱骂声远远传来。
杨过勒住马缰,凝目望去,只见酒摊附近人影晃动,尘土飞扬,正是一群身着灰蓝色道袍的道士围着两个女道士在激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