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既然密信本身无伪,那必是岛内有人伪造了这封信的内容! 那……那郭伯伯之前收到的所谓‘襄阳告急’求援信……恐怕也是同一伙人的手笔,是调虎离山之计!”
杨过额角已见冷汗,急迫之情溢于言表。他强自镇定,将郭靖被飞鸽传书紧急召唤去襄阳一事简单告知程英。
程英冰雪聪明,瞬间便想通了此中关窍,脸色亦是一变。
杨过对着程英深深一揖,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程姑娘!郭伯伯离岛,岛上空虚,正是贼人可趁之机!事态万分火急!杨过斗胆恳请姑娘,务必以最快手段联络郭伯伯!将岛上蹊跷之处尽数告知,请他——务必星夜驰援,回救桃花岛!”
程英心念电转,强自镇定道:“我有与桃花岛紧急联络的信鸽渠道。但若如你所说……郭大侠此刻应在茫茫海途,信鸽能否寻到他的船队……实在渺茫!我只能尽力一试,同时放飞多只信鸽,广布航线!”
“有劳程姑娘!此恩杨过铭记于心!事不宜迟,即刻动身!”杨过眼中感激与急迫交织,时间已不容多言。
他猛地一抱拳,那份释然早已被焚心的焦灼取代。
程英亦知事态紧急,毫不迟疑:“随我来!有近路!”话音未落,她已率先掠出,身姿轻盈如燕,直扑向屋后一条更为隐蔽的林间小径。
杨过紧随其后,两人身形如电,在月色与树影间疾驰。
有程英引路,果然避开了盘绕的外围路径。
她对岛上地形了如指掌,专挑草木掩映、礁石嶙峋的捷径,速度比杨过独自摸索快了不知多少。
杨过心急如焚,脚下踏沙无痕,几乎将轻功催至极致,紧紧跟在程英身后。
不多时,两人便已奔至藏匿小舟的隐蔽海湾。守船的哑仆阿大正焦急地翘首四望,一见程英与杨过双双现身,布满风霜的脸上立刻绽出巨大的惊喜与如释重负。他口中“啊啊啊”地急切呼唤,用力挥舞着手臂,显然忧心如焚。
杨过无暇多言,只朝阿大重重点头,一个箭步跃上小舟。他急促地比划着手势:“快!回岛!有变!”
哑仆阿大二话不说,立刻解开缆绳,抄起船桨,奋力划动。
“程姑娘,桃花岛安危,拜托了!”杨过立于船头,朝着岸上的程英最后抱拳一礼,眼中是沉甸甸的托付与决绝。
程英肃然点头:“放心!信鸽即刻便放!……万事小心!”
小舟如离弦之箭,再次劈开墨蓝色的海面,朝着桃花岛方向疾驰而去。
程英目送小舟迅疾融入夜色,立刻转身,朝着信鸽笼方向疾奔,身影同样迅捷如风。
小舟在墨色海面上疾驰。夜风呼啸,带着越来越重的湿冷气息,预示风暴临近。
海路漫长,杨过强压下心头滔天巨浪,盘膝坐于船头。
此前他已服下程英所赠的九花玉露丸。此刻静坐凝神,默运玄功,全力催发药力。
这桃花岛疗伤圣品果非虚传!甫一运功引导,丹田中沉寂的药力便如春泉解冻,迅速化作一股温润清流,随内息游走四肢百骸。
清凉之意所过之处,经脉中因连日奔波激斗残留的滞涩隐痛,竟如冰雪遇阳般迅速消融。
一股沛然生机在丹田深处被内息不断催发、壮大,滋养着疲惫不堪的身体,亦温润着耗损过甚的心神。
杨过暗自惊叹此药神效,当下更不敢怠慢,紧守灵台,全力运转周天,将药力与自身内力水乳交融,抓紧每一刻恢复功力。
阿大则闷头摇橹,粗壮手臂肌肉虬结,将小舟划得破浪如飞。
约莫行了大半路程,距离桃花岛已不算太远。
夜色如墨,海天混沌一片。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划桨、警惕扫视着黑暗海面的阿大,突然浑身剧震!
他猛地停下船桨,霍然起身,手指颤抖着指向桃花岛方向,喉咙里爆发出惊恐到极点的“嗬嗬”嘶吼,双目圆瞪如铜铃,几乎要裂开眼眶,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骇然!
杨过瞬间睁开双眼,精光暴射,循着阿大颤抖欲折的手指望去——
只见那本该隐没在沉沉夜色中的桃花岛方向,此刻竟映红了半边天际!
浓密、翻滚的黑烟如同狰狞的巨蟒,狂舞着直冲云霄!
而在那浓烟之下,是无数跳跃舔舐、刺目欲盲的猩红和青白火光!
那火光并非零星点点,而是多处爆燃,烈焰连天,几乎将整个岛屿的轮廓都勾勒在血与火的炼狱之中!
岛屿在燃烧!
“不好!”杨过目眦欲裂,一声厉吼撕破死寂夜空,心头如遭万钧重锤!
桃花岛,危矣!
“快!阿大!再快些!!”杨过嘶声狂吼,一把夺过一支船桨,与阿大一同发疯般奋力划动!
小舟如同离弦之箭被注入了狂怒,不顾一切地劈开汹涌海浪,朝着那片吞噬家园的熊熊火海,决死冲去!
师娘!芙妹!
冲天火光映红了他年轻面庞上刻骨的惊怒与焦灼,也点燃了他眼中那焚尽一切的滔天杀意!
(【作者札记】一些创作碎笔,与正文无关,可跳过)
每每念及程英,总觉是《神雕》里一抹挥之不去的“意难平”。
她如空谷幽兰,静默而坚韧,情根深种却恪守礼义。
长大后的表妹陆无双先于她遇见杨过,情愫暗生,程英察觉后,便将那份悄然萌动的心意深深藏起,以成全为先。
后来,知晓杨过心中唯有小龙女,那份情更是被妥帖封存于“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淡然与叹息之下。
她的爱,是隐忍,是克制,是退让,是“望他安好”便足矣的成全。
思而不语,念而不忘,想而不见,做不到相濡以沫,又如何做到相忘于江湖。
不禁引人遐思:倘若命运轮转,让程英在陆无双之前,甚至在小龙女之前,便已遇见那个少年杨过,成为他漂泊人生中最早的那缕暖阳与知音,故事的结局是否会有所不同?
那“既见君子”的欢喜,是否真能化作执子之手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