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染血的庇护
消毒水的味道混着劣质酒精的酸气钻进鼻腔时，我还趴在冰凉的石质课桌上，右手攥着的中性笔在练习册上洇出一团墨渍。眼前的白光炸开又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低矮潮湿的天花板，墙皮像溃烂的伤口一样剥落，露出底下灰黑色的砖石。
“醒了？”
粗哑的男声像生锈的铁片刮过耳朵，我猛地抬头，撞进一双浑浊的、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男人穿着沾着油污的旧衬衫，啤酒肚把衣扣崩得快要裂开，手里攥着的玻璃酒瓶晃出琥珀色的液体——是托比亚·斯内普，那本狗血同人文里，斯内普教授那个酗酒又暴戾的父亲。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我不是在熬夜写数学卷子吗？台灯明明还亮着，桌角的牛奶还冒着热气……直到视线扫过自己身上那件灰扑扑的旧裙子，还有细瘦胳膊上几道浅淡的疤痕，心脏骤然缩紧。
这不是我的身体。
“发什么呆？”托比亚的酒瓶重重砸在桌上，“要不是你这个小杂种，我怎么会被厂里扣工资？”
酒瓶砸落的瞬间，一道黑影猛地挡在我面前。黑色的旧斗篷扫过我的脚踝，带着一股洗不掉的尘埃味。男孩比我高不了多少，身形单薄得像根随时会折断的芦苇，乱糟糟的黑发垂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是小时候的斯内普。
托比亚的怒火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挡点燃了，他骂骂咧咧地扬起手，皮带扣带着风声抽下来的瞬间，我听见骨头被抽中的闷响。斯内普没躲，甚至没吭一声，只是把我往身后又拽了拽，那只挡在我面前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滚开！”托比亚咆哮着，另一只手攥成拳头，狠狠砸在斯内普的后背。
男孩踉跄了一下，膝盖撞在桌腿上发出闷响，却还是死死护着我。我盯着他被汗水浸湿的黑发，突然想起那本没看完的同人文里写的——斯内普的妹妹，那个总是怯生生跟在他身后的女孩，最后就是因为试图阻止父亲家暴，被失手推下楼梯摔断了腿，从此彻底成了托比亚的出气筒，而斯内普为了保护她，挨了无数次打。
狗血，又让人窒息的剧情。
可现在，我就是那个女孩。
“你挡什么挡？”托比亚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在斯内普背上，“你以为你算个什么东西？跟你那个死妈一样，都是贱骨头！”
“够了！”
不知道是谁先喊出来的，或许是我自己。斯内普的身体猛地一僵，托比亚也停了手，错愕地看着我。我挣开他护着我的手，冲到他面前，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任务触发：对保护者进行言语攻击，削弱其保护欲。完成任务可兑换“初中全科作业自动完成”权限。】
视线落在斯内普苍白的脸上，他那双和成年后如出一辙的、深邃的黑眼睛里，此刻竟映着一丝慌乱。我深吸一口气，把那些刻薄的话像吐脏东西一样扔出去：
“谁要你多管闲事？”我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却刻意拔高了音调，“你以为你这样很伟大吗？装什么好人！要不是你总跟你那个妈一样阴沉沉的，爸会这么生气吗？”
斯内普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针扎了一下。
“你以为我稀罕你的保护？”我往前走了一步，几乎要贴到他面前，“你看看你自己，穿得像个捡垃圾的，说话阴阳怪气，谁愿意跟你待在一起？要不是你，爸怎么会天天喝酒？要不是你……”
后面的话被他突然抬起的手打断了。他的指尖冰凉，轻轻碰了碰我的脸颊，动作迟疑又笨拙，像是在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那瞬间，我看见他下巴上的淤青，还有嘴角渗出来的血丝——都是刚刚为了护着我，被托比亚打的。
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攻击强度不足，请宿主加大言语力度。】
“别碰我！”我猛地拍开他的手，声音尖锐得像玻璃碎裂，“你这种人，就活该被打！谁让你总挡在前面？你以为我会感谢你吗？我巴不得你被打死！”
最后一个字落地时，整个房间都安静了。托比亚举着酒瓶的手停在半空，似乎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转变弄懵了。斯内普的手僵在半空，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黑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我的影子——一个面目狰狞、语带诅咒的女孩。
他的嘴唇动了动，却没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慢慢地、慢慢地垂下了手。后背的伤口大概很痛，他微微佝偻着身子，像一株被暴雨打蔫的野草。
托比亚突然嗤笑一声，把酒瓶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随手将瓶子扔在地上。玻璃碎裂的声音里，他晃悠悠地走了出去，嘴里嘟囔着：“总算有点眼色。”
门被甩上的瞬间，斯内普才缓缓转过身。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比托比亚的拳头更让我发冷——像是燃尽的灰烬，连最后一点温度都消失了。
他转身走向角落里的破沙发，蜷缩成一团，斗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一只受伤后独自舔舐伤口的小兽。
脑海里的系统提示音终于变成了悦耳的语调：【任务完成。“初中全科作业自动完成”权限已激活。】
我看着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拍开他时，触到的那片冰凉。窗外的天色暗了下来，潮湿的风从破了个洞的窗户里灌进来，带着铁锈和泥土的味道。
这就是我要的结果。完成任务，不用写作业，在这本虐文里活下去。
可为什么喉咙会这么堵？
我低下头，看见裙摆上沾着的、从斯内普嘴角蹭到的一点血迹，像朵开错了地方的、丑陋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