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霉味里的斥责
地下室的空气像是被遗忘了半个世纪，每一口呼吸都裹着潮湿的霉味和尘埃的颗粒。我蹲在锈得发红的坩埚前，用银刀细细刮着瓶壁上那层暗绿色的结晶——这是我熬了整整三天的缩身药水改良版，比《魔法药剂与药水》里的配方少放了三分之一的雏菊根，却能让效力翻倍。艾弗里那群家伙总在魔药课上用鼻孔看我，说我这种混血巫师永远成不了气候，这次o.w.Ls考试，我非要让教授在我的答卷上画个比任何人都鲜艳的“o”不可。
烛火突然“噼啪”一声矮下去，墙上的裂缝里钻进来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吹得我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还没等我回头，一个男声就炸响在身后，像是冰碴子砸进滚水里：“愚蠢的剂量计算。减少雏菊根只会让药效失控，使用者会永远困在幼态里，连解咒都救不了。”
我猛地转身，银刀差点脱手。昏暗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黑袍拖曳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边缘沾着看不清的污渍，周身的寒气比地下室的阴冷更甚。他站在墙角最深的阴影里，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如果那是眼睛的话——亮得惊人，像淬了毒的黑曜石，死死盯着我手里的坩埚。
“你是谁？”我的声音有点发紧，指尖攥着银刀泛白。这里是霍格沃茨城堡最偏僻的地下储藏室，据说几十年前是用来关禁闭的，除了我这种为了内卷连命都敢赌的，绝不可能有活人来。地板上还留着模糊的锁链印，空气里偶尔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是历届学生私下里流传的“闹鬼地”。
对方没回答，只有一声冷哼，像是在嘲笑我的无知。我看见他的袍角轻轻动了动，阴影里的目光扫过我的配方笔记，又落回坩埚里翻滚的绿色液体上：“水蛭汁液切得太厚，加热时会释放杂质；搅拌方向错了，顺时针三次后必须停顿七秒，这点基础都不懂，格兰芬多的蠢材都比你强。”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抽过来，却奇异地精准。我确实在搅拌时偷了懒，也觉得水蛭汁液的粗细无关紧要——这些细节连教授都未必会注意，他怎么会知道？我咬着牙没反驳，低头继续调整火候，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勾了一下。等我再抬头时，阴影里的轮廓已经淡了些，只剩下那股若有若无的寒意，提醒我刚才的斥责不是幻觉。
那天之后，我每天午夜都会来这间地下室。魔药材料越堆越多，墙角的空瓶垒成了小山，而那个暴躁的男声，也成了这里的常客。他从不在我刚到时出现，总是等我支起坩埚、点燃炉火，才会在某个瞬间突然开口，一上来就是毫不留情的斥责。
“月长石粉末代替银粉？你想让狼人在满月夜彻底失控吗？”
“莨菪草晒得太干了，魔力流失了三成，重新准备。”
“搅拌速度太快，药剂会产生毒性，你是想毒死谁？”
他的声音里永远带着火气，像是随时会爆发，可每当我手忙脚乱打翻试剂瓶时，散落的玻璃碎片总会凭空飞回桌面，甚至能听见极轻的、类似布料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暗处帮我稳住了即将倾倒的坩埚。有一次魔药沸腾得太厉害，溅了几滴在我手腕上，灼痛刚冒出来就消失了，只留下一点冰凉的触感，快得像错觉。
我开始好奇他的样子。是哪个年代的鬼魂？为什么会困在这间地下室？为什么对魔药如此了解？我试过在他说话时突然举高烛台，想照亮那片阴影，可火光刚靠近，他的气息就会瞬间变冷，接下来的斥责会比平时严厉十倍。
“收起你那无聊的好奇心，艾德加。”某次我又试图窥探时，他冷冷地说，“专心你的魔药，否则迟早把自己毒死在这里。”
这是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西弗勒斯·艾德加，这个连父亲都懒得记住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带着点生硬的顿挫，却让我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我低头看着坩埚里翻滚的液体，忽然觉得，这日复一日的斥责，好像也没那么难熬了。
至少，在这间只有霉味和烛火的地下室里，我不再是一个人了。
坩埚里的药剂渐渐凝成了透亮的琥珀色，这是缩身药水最完美的状态。我熄了炉火，看着液体表面的光泽，忽然想跟他说点什么。沉默在空气里蔓延，烛火的影子在墙上晃来晃去，远处城堡的钟敲了两下，是凌晨两点了。
“今天……谢了。”我对着阴影低声说，声音有点别扭。
他没回应。
我收拾好东西，转身走向门口，手刚碰到冰冷的门把，又停住了。背后的阴影里，那股熟悉的寒意还没散去，像一道沉默的注视。
“明天……”我顿了顿，终究没说下去，拉开门走进了走廊。冰冷的空气涌进领口，我裹紧了外套，回头望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
地下室里，烛火还在明明灭灭，映着墙角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我知道，他还在那里。
或许，明天我该问问他，愿不愿意看看我改良的狼毒药剂配方。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我按了下去——他大概只会骂我“不自量力”。可即便如此，脚步还是轻快了些，像是揣着个小小的、不敢说出口的期待。
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一点月光，照亮了地上的尘埃。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配方笔记，封面上还留着银刀划出的刻痕，那是刚才他指出错误时，我太紧张攥出来的。
明天见。我在心里悄悄说。
不管他会不会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