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音,你曾说,预言是一种很了不起的能力,是吗?”
“嗯。”白石琴音是个大胃王,至少上桌后她的嘴不是在咀嚼就是在准备咀嚼。
女孩咽下嘴里的牛肉,又喝了点水顺顺嗓子,认真地解释道:“是非常了不起。”
“为什么?”剑崎葵有些不解。
“你的心想事成难道没有把这种能力包含进去吗?”
“不可能的。”白石琴音摇了摇头,伸出一根手指,说道:“预知未来是一种相当【虚无缥缈】的力量。”
“我们的能力,包括心想事成在内,都是在‘人类可以通过某种方式【完成】’的范围内,用欲望的方式将它们简单化。”
“我举一个栗子。”白石琴音伸出了自己的手,指着纤细的手腕,说道:“如果这只手断了。”
“从掌根处,一刀两断。”
“在拥有断肢的情况下,欲望的力量就能够快速修复损伤,让人恢复如初。”
白石琴音耸了耸肩,现代医学也可以做到接上断臂,只不过效果没有‘欲望’那么好。
欲望是人类拥有技术、能力的最高位表现形式。
超出人类限度,即便是欲望都很难完成。
“如果断肢已经消失,灰飞烟灭。”
“即便是欲望,也要付出成百上千倍于‘修复’的损耗,让这只已经【虚无】的手,再次重新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断肢重生在人类科技里属于非常渺茫的希望。无限接近于零,但不是零...比如克隆本体,然后从克隆人身上移植手臂。
欲望完善了这个过程,假设克隆技术达到高峰,断肢移植没有排异,种种巧合联系在一起,才能达成的结果。
这就是需要付出异常多的“欲望”的原因。
“断肢重生尚且如此。”
“预知未来、死者复活,这种人类的技术丝毫没有一点头绪和章程的【幻想】...”
“难。”
来栖晓想了想,从见过的欲望掌控者里找例子。
主管,他可以操控时间。
但是,他所谓的操控时间,只不过是通过“精神污染”的方式,让人或妖魔禁止行动。
就好像一个上位者对金字塔底层的命令。
一声令下,弱者便不可再动。
这也算一种“控制时间”,但绝不是真正的暂停某人,或者某片区域的生命活动。
和【the world】差远了。
来栖晓曾经深深思索了一番欲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限制。
最后,他得到的答案是——
‘欲望’是有极限的。
听起来似乎有些可笑,人的欲望,人的贪念怎么会有极限?
可事实,多半就是如此。
做一个设想,依旧以“断臂”举例。
假若某人从睡梦中醒来,他看着自己的断臂,心里最大的‘欲望’是什么?
【让断臂失而复得,不管是克隆也好,还是神明也好,请让我的手臂重新回来吧!】
然后呢?当他发出这样的心声后,看着自己的断臂,感受幻痛,理智复苏的他,会接着想些什么?
答案,是:【不可能】
或:【已经消失的手臂,永远不会回来了】
所以,欲望的力量有所限制的根本原因,就在于人类本身,人类给不可能达成的事写下了【不可能】的定义。
这种限制,叫做潜意识否认。
他们否认了自己认知之外的力量。
...
“照这么说...”剑崎葵明白了白石琴音的意思,她转了转脖子,盯着小桥静流。
“灵魂...也是真实存在的?”
白石琴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灵魂,就是意识,意识是真实存在的,只是现实世界看不见摸不着。”
“人类也的确可以通过精神控制的方式操控人的意识(灵魂),比如说洗脑之类的。”
“而在幽冥里,灵魂就可以脱离身体而存在,一分为二。”
“但很明显,将意识实体化,使其在【现实世界】化为触手可及的实体...人类做不到,而且就像预知未来一样没有头绪。”
这也是一种‘潜意识否认’。
“至于小桥的妈妈是怎么将意识实体化的——”
白石琴音抬起头,淡淡说道:“那可不是欲望的力量。”
“我刚才说的那些规则,都仅限于欲望。”
“可恐惧所造成的妖魔化——”
“不遵循基本法。”
白石琴音的嗓音落下。
来栖晓则看向小桥静流,说出了一句让后者感到有些耳熟的话:
“恐惧可以让死者复活,但思念却不可以。”
“恐惧所复活的死者,只不过是披着人皮的妖魔。”
人的理智会告诉欲望,有些事永远不可能发生。
但人的恐惧可以击碎理智,让恐惧——无限蔓延。
恐惧,无极限。
听完这番话,剑崎葵重新认识了一下自己。
既然预言并非人类能掌握的力量。
她,剑崎葵,究竟是什么?
难道是...妖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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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饱餐一顿即将告别服务区前,来栖晓看了一看身旁那桌青年男女组成的小队伍。
两男两女一共四人。
看这群人的气氛,好像是公司团建?
来栖晓的视线越过两位男士,落在其中一个女孩身上。
女孩有一张可爱且灵气十足的瓜子脸,笑容很美很可爱,年纪约莫在19、20岁左右。
她脑后的头发有些乱乱的,而坐在女孩身旁的另一位女士,则是很温柔地帮她扎着头发。
“玲奈姐,麻烦你了。”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大家都是新员工,当然要互相帮助。”玲奈柔柔地笑笑,帮女孩扎好头发,这才坐下。
“大家太关照我哩...医生说,我的身体这些很健康呢!”女孩嘟了嘟嘴。
“喏,帮你拿的苹果汁。”一位嗓音冷然的男同事推出手中的杯子,淡淡说道。
“谢谢——”女孩虽然不想被当做瓷娃娃,但面对同伴的好意,只好无奈笑笑,抬起左手。
来栖晓这才发现,这个女孩...只有一只手。
是个残疾人啊。
“大家这么照顾我,怪不好意思的,下次我请大家吃东西么?”女孩抿了一口苹果汁,笑嘻嘻地说道:“听说公司园区侧门出去,就有一家很好吃的拉面摊哩...”
闻言,刚才那位递出苹果汁的男同事淡淡道:“你呀,就别想了。”
“公司每年只有招新的时候才会打开园区的侧面入口,其余时候侧门都是锁着的,面摊根本没有生意,就会撤走,根本吃不到。”
另一位男同事补充道:“换句话说,正是因为公司招新,所以面摊老板看见这里人来人往,觉得生意好,才会把面摊支在那里,等到招新期一过去,面摊就撤走了。”
“招新早就结束了哦。”
“真可惜。”女孩摇了摇头。
听到这,来栖晓挑了挑眉。
这个残疾女孩...不是东京人?
来栖晓其实在语言学上没有太多造诣。
但他之所以能听出这个残疾女孩并非东京人,完全是因为女孩说话时的语音语调、用词,与电视上的“关西”腔十分相似。
残疾、异乡女孩来东京打拼?
很励志。
而且听他们的交流,这四人的确是公司团建出游,而且还是四个新入职的员工?
“为什么会锁上侧门呢?”女孩又问了。
“因为公司很久以前曾经发生过盗窃事件,就是因为一扇门没有锁好。”嗓音冷然的男同事回应道。
来栖晓听到这里,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古怪。
这究竟是一家什么公司?
他下意识地停留在了位置上,喝了一口清水。
听见同事的回答,残疾女孩“哦”了一声,她像只活泼的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着,又问同事刚才在看什么文件。
“是公司的一些工作,你倒是没机...”嗓音冷然的男同事无所谓地说道。
“哒!”一声清脆的响声。
原来是另一位年长一些的男同事敲了敲他的头,眸光威胁,直将他看的心虚。
“公司给...的工作比较轻,而且没那么快分配下来。”年长男同事对残疾女孩笑了笑,指了指一旁的冷面男,说道:
“他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刚才说的话你别介意。”
因为是残疾人,所以工作任务轻。
来栖晓心想,很多公司招收残疾人,嘴上说的是尽社会义务,实则就是为了避税。
残疾员工给公司省下的钱,比他们的工资可高多了。
“哦哦,没关系,我习惯了。”女孩并不觉得冷面男同事是在歧视自己,她冲他笑了笑。
笑容澄澈又温和,让人不禁想多看她几眼。
冷面男同事却不一样,他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垂下头,躲避着女孩澄澈的目光。
没人看见,他桌下握紧的双拳。
“对了,听说这附近有个‘圣母教团’,里面的圣母有预言能力,灵得很!”
一旁,名叫玲奈的新进员工笑了笑,似乎为了缓和气氛,转移话题道:“要不咱们一起去那看看?”
“反正公司给咱们的假期不短,哪怕预言是假的,就当长长见识,怎么样?”
“好呀好呀!”活泼的女孩点了点头,附和着。
“可以。”年长的男同事没有意见。
“...”冷脸的男人没有说话,也算是默许了。
?
来栖晓闭上了眼。
有这么巧?
这个圣母预言教的名气,似乎...不小啊。
思索片刻后,他缓缓站起身,走出餐厅,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剑崎葵的房车,就停在那里。
来栖晓在上车前看了眼一旁车位上的车。
“高仓集团。”他看见车身上漆着的图标文字,忍不住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