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纪一,从公元557年(丁丑年)到公元559年(己卯年),共三年。
永定元年(公元557 年,丁丑年)
春天,正月辛丑日,周公宇文觉正式登基当上天王啦。搞了个很隆重的柴燎仪式,祭告上天,然后在露门接受百官朝拜。追尊他死去的老爹文公为文王,老妈为文后,还大赦天下。封原来的魏恭帝为宋公。这新建立的周朝,认为自己是木德,承接的是魏国的水德,采用夏朝的历法,衣服颜色崇尚黑色。任命李弼为太师,赵贵为太傅兼大冢宰,独孤信为太保兼大宗伯,中山公宇文护为大司马。
还下诏任命王琳为司空、骠骑大将军,让尚书右仆射王通升为左仆射。
周天王去圜丘祭祀,说自己家族老祖宗是神农,所以把神农配享到圜丘、方丘,始祖献侯配享南北郊,文王配享明堂,给文王定的庙号是太祖。癸卯日,又去祭祀方丘。甲辰日,祭祀大社,还把市场门口收的税给免了。乙巳日,到太庙祭祀,用的是郑玄的礼仪规矩,立太祖和二世、三世、四世、五世的神主牌位,这就是五庙。那些有特殊功德的人,另外设立祧庙,不按规矩毁掉。辛亥日,去南郊祭祀。壬子日,册立王后元氏,这王后是魏文帝的女儿晋安公主。
北齐南安城的守将冯显请求向周朝投降,周朝的柱国宇文贵就派丰州刺史太原人郭彦带兵去迎接,顺势就占领了南安城。
吐谷浑跑来周朝捣乱,攻打凉、鄯、河这三个州。秦州都督让渭州刺史于翼去支援,于翼却不答应。手下人都劝他,于翼说:“吐谷浑这帮人,可不擅长攻城略地那一套。他们来就是抢抢边境的牲畜啥的。要是抢不着,自己就会走。咱们要是派兵过去,肯定追不上。我心里有数,你们别再说了。”过了几天,消息传来,果然跟于翼预料的一样。
当初,梁世祖把始兴郡设为东衡州,让欧阳頠当刺史。过了一段时间,又调欧阳頠去当郢州刺史,可萧勃却把欧阳頠扣下不让走。梁世祖就派王琳去代替萧勃当广州刺史,萧勃就派他的将领孙荡去监管广州,自己带着所有部下跑到始兴躲起来。欧阳頠另外占了一座城,也不去拜见萧勃,关起门来自保。萧勃火了,派兵去打他,把他的财物、马匹、武器啥的都抢光了。但没过多久又赦免了欧阳頠,让他回到原来的地方,还跟他结盟。江陵沦陷后,欧阳頠就跟着萧勃混了。二月庚午日,萧勃在广州起兵,派欧阳頠和他的将领傅泰、萧孜当先锋。萧孜是萧勃的侄子。南江州刺史余孝顷也带兵来会合。朝廷下诏让平西将军周文育带领各路军队去讨伐他们。
癸酉日,周天王在东郊举行迎日仪式;戊寅日,又去祭祀太社。
周朝的楚公赵贵和卫公独孤信,以前地位和太祖宇文泰差不多。等到晋公宇文护独揽大权,他俩心里就不痛快,不服气。赵贵就想杀了宇文护,独孤信劝住了他。结果开府仪同三司宇文盛把这事儿告发了。丁亥日,赵贵去上朝,宇文护直接把他抓起来杀了,独孤信也被免了官。
领军将军徐度带兵从东关出发去攻打北齐,戊子日,到了合肥,一把火烧了北齐三千艘船。
欧阳頠他们从南康出发。欧阳頠在豫章的苦竹滩驻扎,傅泰占据跖口城,余孝顷派他弟弟余孝励守郡城,自己跑到豫章占据石头城。巴山太守熊昙朗忽悠欧阳頠一起去偷袭高州刺史黄法,又跑去跟黄法说,约他一起打败欧阳頠,还说:“事儿办成了,给我点马匹武器。”然后就出兵,和欧阳頠一起前进。到了黄法城下,熊昙朗假装战败逃跑,黄法就趁机追击,欧阳頠没了支援也只能逃走,熊昙朗就把欧阳頠的马匹武器抢走,回巴山去了。周文育军队缺船,余孝顷在上牢有船,周文育就派军主焦僧度去偷袭,把船都抢了回来,还在豫章修起栅栏。后来军中粮食吃完了,将领们都想退兵。周文育不同意,派人偷偷给周迪送了封信,说要跟他结拜为兄弟。周迪收到信可高兴了,答应给他送粮食。于是周文育就把老弱病残安排在旧船上,顺着水流往下走,还把豫章的栅栏烧了,装作要逃跑的样子。余孝顷看到,心里乐开了花,也不防备了。周文育却抄小路日夜兼程,占领了芊韶。芊韶这个地方,上游是欧阳頠、萧孜的营地,下游是傅泰、余孝顷的营地,周文育占据中间,修起城池犒劳士兵,欧阳頠他们得知后都吓坏了。欧阳頠退到泥溪,周文育派严威将军周铁虎等人去偷袭,癸巳日,把欧阳頠给抓住了。周文育把军队、盔甲啥的都摆出来,跟欧阳頠一起坐在船上喝酒,还在跖口城下来回巡视,派将领丁法洪去攻打傅泰,也把傅泰给抓住了,萧孜和余孝顷只能赶紧逃走。
甲午日,周朝任命于谨为太傅,大宗伯侯莫陈崇为太保,晋公宇文护为大冢宰,柱国武川人贺兰祥为大司马,高阳公达奚武为大司寇。
周朝的人把魏恭帝给杀了。
三月庚子日,周文育把欧阳頠和傅泰押送到建康。丞相陈霸先跟欧阳頠以前就认识,不仅放了他,还好好招待他。
周朝晋公宇文护觉得赵景公独孤信名气太大,不想公开杀他,己酉日,逼他自杀了。
甲辰日,任命司空王琳为湘、郢二州刺史。
曲江侯萧勃在南康,听说欧阳頠他们战败,军队里人心惶惶。甲寅日,德州刺史陈法武和前衡州刺史谭世远起兵攻打萧勃,把他给杀了。
夏天,四月己卯日,铸造四柱钱,规定一枚四柱钱相当于二十枚普通钱。
北齐派人来求和。
壬午日,周天王去拜谒成陵;乙酉日,回到宫中。
北齐任命太师斛律金为右丞相,前大将军可朱浑道元为太傅,开府仪同三司贺拔仁为太保,尚书令常山王高演为司空,录尚书事长广王高湛为尚书令,右仆射杨愔为左仆射,并且加封为开府仪同三司。并省尚书右仆射崔暹升为左仆射,主党王涣录尚书事。
丁亥日,周天王到太庙祭祀。
壬辰日,把四柱钱的兑换比例改成一当十;丙申日,又禁止使用小钱。
【内核解读】
这段关于永定元年(公元557年)的历史记载,堪称南北朝末期政权更迭与军事博弈的“浓缩切片”,其中折射出的权力逻辑与时代特征颇具深意:
政权迭代中的“合法性焦虑”
北周政权的建立充满仪式感:天王登基需“柴燎告天”,追溯祖源至神农氏,甚至在祭祀体系中精细区分“二丘”“南北郊”“明堂”的配祭规则。这种对礼制的极致强调,本质是新生政权对“合法性”的迫切渴求——西魏恭帝被封宋公后旋即遭杀,更印证了“禅让”外衣下的权力暴力。与之相对,南梁残余势力萧勃起兵、王琳割据,反映出旧秩序崩塌后地方势力对“正统”的争夺仍在延续。
军事博弈中的“人性算计”
周文育平定岭南的战役堪称“心理战教科书”:熊昙朗先诱欧阳頠、再叛黄法氍,用“双面背叛”坐收渔利;周文育则以“烧栅伪遁”麻痹余孝顷,最终凭借“据芊韶居中”的地理优势瓦解敌军。这些战术背后,是乱世中“无永恒盟友,唯有永恒利益”的生存法则。而于翼预判吐谷浑“掠而无获必自走”,则展现了对游牧民族作战逻辑的精准把握,反衬出中原政权与边疆族群博弈的经验积累。
权力结构中的“元老困境”
赵贵、独孤信之死揭示了一个历史悖论:他们既是北周开国的“元勋集团”核心,又是新掌权者宇文护的眼中钉。这种“共打天下却难共坐天下”的矛盾,在南北朝屡见不鲜——宇文护以“谋反”为名清除异己,实则是在强化鲜卑军事贵族向集权皇权的转型。而北齐斛律金、杨愔等人的权力布局,则显示出东魏 - 北齐一脉对“元老制衡”模式的延续,与北周的“强君弱臣”路径形成对比。
经济政策中的“现实妥协”
南朝“四柱钱”的币值反复(先一当二十,再改一当十,最终禁细钱),暴露了政权对货币信用的失控。在战乱导致生产力崩坏的背景下,政府试图通过“虚值货币”掠夺民间财富,却引发市场混乱,不得不反复调整政策。这种经济上的窘迫,与军事上的频繁征战形成恶性循环,为后来隋朝统一埋下伏笔——当政权无法通过正常税收维持运转时,其统治根基便已动摇。
从宏观视角看,这一年的动荡恰似南北朝末期的缩影:北方政权在血腥整合中走向集权,南方政权在内部倾轧中持续衰落,而货币、祭祀、军事等细节,实则是大分裂时代“秩序重构”的微观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