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音还能听到张海盐气鼓鼓地蹲在草丛里,嘴里的嘟嘟囔囔声。
他手指泄愤似的揪着无辜的草叶,“……又这样!每次都这样!说走就走!招呼都不打一个!好事也都不带我一个……”
随着张海侠的询问,简脸上的笑意缓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肃。
她伸手探入庞骁随身携带的那个不起眼的小包,掏出了一大叠东西。
不是普通的纸张,而是他们曾见过的承载着奇异力量的白色小纸人。
只是这次的数量多得惊人,厚厚一摞,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几乎都要拿不住。
她将这一大叠纸人径直递向张海侠的方向,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收好。非常重要。”
“任务?”、“重要?” 这几个字眼像钩子,把还在草丛里揪草叶生闷气的张海盐勾了回来。那点小委屈立刻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嗖地一下窜回张海侠身边,衣角还挂着几根刚拔下的草叶,伸长脖子,眼睛紧紧盯着那叠厚厚的纸人,满是好奇。
张海侠接过纸人,入手微凉,指尖摩挲着边缘,眉头皱得更紧:“这不是上次那种……”
简在他话音未落前便点了点头,肯定了他的猜测。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张海侠和张海盐,然后越过他们,投向远方层峦叠嶂的山林深处。
眼神幽深,仿佛穿透了时空的迷雾,看到了某个残酷的定局。
“我需要你们做一件事。而这件事,关乎张启灵。”
“张启灵”——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在当场!
张海侠和张海盐的神情骤然凝固,变得无比严肃,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空气仿佛瞬间冻结。
旁边一直努力降低存在感、试图抱稳柴火的张千军万马也猛地僵住,手一抖,刚捡起的几根柴火又“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他瞪大眼睛,彻底忘了去捡。
张家族长是张家绝不能有失的存在。
简继续说着,“在未来,也许是几年后,也许是几十年后…时间难以精确,但节点清晰。”
“有人会设下陷阱,抓住他,将他囚禁在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说出那个数字都需要极大的力气,“…长达二十年。”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压抑的怒火在声音里跳动,“目的,和我们最开始解决的南安号一样。”
“什么?!!!”
张海盐第一个炸了!周身煞气如同实质般轰然爆发。
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惨白,周围的空气仿佛被他的怒火点燃,惊得虫鸣死寂,连风都停滞了一瞬。
“谁敢?!老子活撕了他!把他骨头一寸寸敲碎喂狗!” 血腥气随着他的声音在林中弥漫。
张海侠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眼底翻涌着冰冷的杀意,但他强行压下了几乎焚毁理智的怒火,声音像是淬了冰:“好毒辣的手段!知道是谁主使吗?”
“命运是一张网,‘囚禁二十年’这个结果,如同网上的死结,就算提前料理主使也会有其他人来,依旧难以规避。”
简摇摇头,语气带着一丝无奈,但随即,她的眼神亮起一丝狡黠的光,“不过,命运也并非完全不可修改。”
她的目光重新落回张海侠手中那叠沉甸甸的纸人上,“所以,我们需要提前准备。在他遭遇此劫之前,用一个‘替身’替换掉他本人。”
“替换?” 张海盐和张海侠异口同声,目光锁在那些看似脆弱的小纸人上。
“对。” 简用力点头,指着纸人,“这需要媒介,与他本人联系最紧密的媒介。头发和一点点血液,是最合适的。”
她看着两人,“需要你们找机会,务必在不引起他任何怀疑的情况下,取他几根头发,几滴血。”
她强调道:“然后,将取到的头发,缠在其中一个纸人身上。它会自行吸收血液为媒介,变化成他的模样。”
目光扫过两人,“当那个注定的劫难发生时,这个纸人替身会拥有张启灵的全部记忆和气息。”
“它会完美地替代他待在囚笼里。而你们,需要抓住时机,利用它制造的空档,将你们真正的族长本人替换出来。”
张海侠紧紧握着那叠纸人,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沉声问出最关键的问题:“这替身…能坚持二十年之久吗?不会露馅?”
“我留下的力量,加上命运轨迹本身的修正力,足以支撑它维持二十年,不被识破。”
张海盐咬着后槽牙,腮帮子绷紧,从牙缝里挤出声音,“好!不就是薅族长几根头发吗,流几滴血吗?包在我身上!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让他自己掉了都发现不了!”
他脑子已经开始飞速盘算各种“作案”方案:闭目养神时下手?切磋时“失手”?或者……要不然直接下点无色无味的迷药?
风险高也得试试,这可是为了族长的安危,相信族长会理解我的……吧。
张海侠也重重地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将那叠承载着希望的纸人收起,还用掌心按了按,确保万无一失。
他看向简,眼神复杂,充满了感激:“放心,我们一定会会办好。绝不会让族长遭此大难!”
庞骁一直安静地站在简身后半步,自始至终没有插话,像一道沉默而坚实的影子,默默地支撑着她。
简似乎感受到了庞骁无声的靠近与支持,紧绷的神色稍微放松了一点。
那条尾巴,此刻也向上抬起,带着安抚和依赖的意味,轻轻碰了碰庞骁的手腕。
就在这时,旁边又是“哗啦”一声脆响。
一直沉浸在“族长要被囚禁二十年”这个恐怖信息而心神不宁的张千军万马。
抱着他好不容易再次捡全的柴火,手又是一抖,柴火第三次稀里哗啦散落一地,滚得到处都是。
今天这个柴火我是捡不完了。
他左看看一脸煞气,盘算着怎么薅族长头发的张海盐,右看看面沉似水,杀气内敛的张海侠,最后看看那位能洞悉未来,交代下如此可怕任务的简小姐……
他深深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再次蹲下去,认命地开始重新捡拾那些无辜的柴火。
这世界,太复杂,也太危险了!
连族长都有人敢动?得赶紧回去……
嗯,回去之后,一定要再多画几张护身符!给族长画!给海盐海侠小蛇画!给自己也画!多多益善!
就在这关乎未来的沉重任务交代完毕,众人心思各异——或凝重、或盘算、或恍惚,甚至连张千军万马都快要将第三遍掉落的柴火重新抱稳的微妙平静时刻。
异变陡生!
一股空间波动骤然涌现,但这一次,它来得异常凶猛狂暴。
完全不同于以往那种或平稳或颠簸的传送感,更像是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巨兽,带着毁灭性的气势,狠狠地扑向场中的简和庞骁。
剩下的三个张家人甚至还没来得及从各自的心绪中完全抽离,更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眼中只剩下惊愕和茫然。
只见简和庞骁两人,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攥住。
连一丝残影都没留下,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地只留下微旋的气流和三个目瞪口呆的张家人。
许昭昭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来。
眼前的景象瞬间被撕裂、扭曲,如同被投入一个疯狂旋转的万花筒,色彩和线条混乱地搅在一起,带来强烈的眩晕和失重感。
紧接着,一切又猛地被强行“按”停。
阳光斑驳的树林彻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古色古香、飞檐翘角的大宅院。
青砖黛瓦,雕梁画栋,处处透着沉淀的富贵与岁月的痕迹。
巨大的惯性让许昭昭下意识地想稳住身形,却骇然发现身体轻飘飘的,完全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和质感。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失重感。
她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
“嗯?!”
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她的身体,呈现出一种奇异的半透明状态。
视线能毫无阻碍地穿透自己的手臂和躯干,清晰地看到下方灰褐色还铺设着平整石板的庭院地面。几片枯黄的落叶,甚至一只匆匆爬过的小蚂蚁。
阳光似乎能毫无阻碍地穿透她,在地面上甚至投不出一个极其淡薄的影子。
她仿佛完全融入了光线之中,变成了一团带着微弱光晕的雾气,一个没有实体的幻影。
“我这是……灵体吗?”她喃喃自语,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空洞和缥缈。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手,掌心呈现出同样的半透明质感。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灵体状态似乎让她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感觉”到空气的细微流动,能“捕捉”到阳光中蕴含的微弱暖意。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指,去触碰旁边一株栽种在巨大青花瓷盆里枝叶虬结的盆栽。
手指毫无阻碍地穿了过去,没有感受到任何粗糙树皮的触感,没有枝叶的摩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