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利抱着他那宝贝兔子，手指深深陷进兔子柔软温暖的皮毛里，一下一下，无意识地用力揉搓着，像是要把什么看不见的烦躁揉碎。他站在楼梯的阴影里，像个小小的国王俯视着自己的领地，目光死死锁在楼下客厅。
炉火的光暖暖地铺开，哈利正坐在沙发上，翻看着几张羊皮纸（大概是那些无聊的“邓布利多军”的东西）。而汤姆……汤姆·里德尔！他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缩在角落里当个影子！他就坐在地毯上，靠着哈利旁边的沙发腿，膝盖上摊开一本书，安静得像幅画。
*不对劲！* 比利心里像被塞进了一窝发疯的狐媚子，刺挠得难受。空气里有什么东西变了味，像看不见的灰尘偷偷换了方向飘。汤姆不再像个避瘟疫似的躲得远远的，哈利也不再像以前那样，跟汤姆说话时浑身紧绷得像块石头。更可气的是那盒蜡笔！哈利居然特意跑出去给汤姆买了整整一盒！比利死缠烂打也得到了一盒，可那感觉完全不一样！汤姆把那盒宝贝似的蜡笔藏得严严实实，像藏着什么秘密武器。
*凭什么？* 比利的手指不自觉地掐紧了兔子的皮毛，惹得兔子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他喜欢哈利。谁会不喜欢哈利呢？连孤儿院最孤僻的怪胎、那个眼睛像黑石头一样的汤姆·里德尔，肯定也喜欢他！哈利年轻，脾气好得像永远不会发火，细心又耐心，简直是最完美的收养人。比利敢打赌，汤姆·里德尔那个怪物，心里肯定也跟他一样，想把哈利所有的注意力都抢过来，只看着自己一个人！
他低头看着怀里温顺的兔子，手指慢慢放松，轻轻梳理着它的毛。*不过没关系……* 一丝冰冷又得意的笑容爬上比利稚嫩的脸。他根本不用太担心。因为汤姆·里德尔是个怪物，是个披着人皮、永远不可能被正常人接受的怪物！只要他想，随时可以撕下汤姆的伪装，让哈利清清楚楚地看到那条滑腻腻的蛇，看到那些诡异的小把戏！到时候，汤姆就得乖乖滚回那个又冷又破的孤儿院，这个温暖舒适的家，就只会剩下一个孩子——他比利·斯塔布斯！
*得想个办法……让他自己露馅……* 比利的小脑袋瓜飞速转动着。
晚上，该睡觉了。比利抱着他的兔子，赖在自己的小床上，一只小手紧紧揪住哈利刚换上的毛衣衣角，像抓住救命稻草。“哈利，我想听故事。”他声音软软的，带着点任性的撒娇，眼睛眨巴着，一副“你不讲我就不睡”的架势。
哈利无奈地叹了口气，习惯性地转头看向另一张床上的汤姆：“汤姆，你想听故事吗？” 那语气，竟然带上了一丝征询的味道，这在以前几乎不可想象。
汤姆的目光从书页上抬起，冰冷锐利的余光像刀子一样扫过比利。比利脸上那点装出来的乖巧瞬间扭曲了一下，露出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愤恨。汤姆看得清清楚楚。他其实对那些幼稚的故事半点兴趣都没有，那些王子公主、巨人花园，蠢透了。但……他沉默地点了点头。*比利想听，他就偏要听。*
“那……讲王尔德的《巨人的花园》？”哈利提议。
“哈利，”比利立刻插嘴，声音拔高了点，带着刻意的天真，“真的有巨人吗？” 他仰着小脸，努力做出最好奇的表情，眼角的余光却偷偷瞟向汤姆，带着挑衅。
汤姆黝黑的眼睛像两口深井，直直地盯着比利那副“天真可爱”的嘴脸，心底一片冰冷的嘲弄——*巨人？这种骗三岁小孩的蠢话你也信？* 他几乎要冷笑出声。
“有哦，”哈利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特的笃定，轻易就打断了汤姆的不屑，“他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提到巨人，哈利像是被按下了某个开关，眼神一下子飘远了，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汤姆几乎能肯定，哈利脑子里浮现的绝不是童话书里那种傻大个。
汤姆的目光立刻被哈利脸上那个越来越柔和、越来越怀念的笑容吸住了。他像被定住了一样，黑黝黝的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哈利的身影，一动不动。*他在想谁？那个世界……是什么地方？*
“哈利！”比利不满地叫起来，使劲拽了拽哈利的衣角，“我不想听什么花园！你讲巨人嘛！讲真正的巨人！” 他还不忘拉上“同盟”，扭头对着汤姆，脸上堆满假笑：“汤姆，你也想听哈利讲巨人，对不对？” 他故意把“哈利”两个字咬得很重。
汤姆的思绪被比利尖锐的声音猛地拉回。他像被烫到一样，倏地移开了黏在哈利脸上的视线，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被看穿似的狼狈和烦躁。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真烦人。*
哈利看着两个孩子（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笑了笑，眼神又飘向了远方，像是在整理久远的记忆。“嗯……好吧。有一个……孩子。” 他慢慢开口，声音低沉了一些，“他的妈妈是巨人，他的爸爸是人类。所以，他比巨人矮小瘦弱，却又比普通人类高大强壮得多。他的手掌，张开有扇子那么大。”
“哇——！” 比利立刻配合地发出夸张的惊呼，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成o型，“太酷了！像超级英雄！” 他那副崇拜得五体投地的样子，让哈利恍惚间想起了第一次在霍格沃茨特快列车上，罗恩看到自己额头伤疤时的表情，傻乎乎的，却充满真诚的热切。哈利忍不住伸手，揉了揉比利乱糟糟的头发。
“可是……” 哈利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化作一丝苦涩，“一点也不酷。” 他的声音沉沉的，“巨人觉得他太小、太弱，不承认他是他们的同类。而人类呢？人类又觉得他太大、太怪，害怕他，排斥他。他被夹在中间，两边都不接受他，两边都……不要他。” 那种被整个世界孤立的痛楚和茫然，哈利感同身受。
“后来呢？” 比利急切地问，完全没注意哈利语气里的沉重，只关心那个“酷”的巨人孩子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 哈利的目光变得更加悠远，带着深深的怀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悲伤，“后来，那个孩子去了一所学校。学校里有一位非常慈祥的老校长，像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照顾他。即使……即使他后来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差点要被赶出学校的时候，也是那位老校长站了出来，保护了他，把他留在学校里，让他……守护那里。” 哈利的脑海里闪过海格那庞大的身躯，举着粉红小伞对抗食死徒的画面，那句“保护学校”的誓言在耳边回响。即使学校几乎被攻陷，海格也义无反顾。
汤姆一直安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哈利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哈利讲述时那种深切的怀念和隐隐的伤感，像一根细小的针，无声无息地刺进了汤姆的心。他看着哈利沉浸在回忆里的表情，听着他对那位“老校长”充满感激和敬意的描述，一种陌生的、酸涩的情绪，像藤蔓一样悄悄缠上了他冰冷的心。*那个巨人孩子……凭什么？凭什么能得到那样的庇护和信任？凭什么能让哈利这样怀念？* 一种近乎嫉妒的不满，悄然在汤姆心底滋生。他攥紧了放在被子下的手，指甲微微陷进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