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震颤尚未完全消散，裴星辰眼中的恐惧却已凝固。
慕容澈收回手，将那张工牌轻轻翻了回去，盖住了那个与天空共鸣的符号。
“回到你的基地去。”
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把这里发生的一切，全部忘掉。”
“忘掉？”裴星辰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拔高了音调，破音里带着绝望的尖锐，“怎么可能忘掉！这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发现！它能改写一切！物理、历史、哲学……”
他语无伦次，挥舞着手臂，仿佛要抓住空气中那些看不见的真理。
慕容澈静静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怜悯，也没有嘲讽，只是一种看待标本般的平静。
“伟大的发现？”慕容澈开口，打断了他的狂热，“不，这只是一个迟到了千年的回音。”
他向前走了一步，压迫感让裴星辰不自觉地后退。
“想活命，就去提交一份设备故障报告。理由是沙尘暴引发的电磁紊乱和视觉误差。一个字都不要多提，一个多余的符号都不要画。”
裴星辰张着嘴，混乱的逻辑与求生的本能在他脑中冲撞，最终，他看着慕容澈走向黑暗的背影，双腿一软，彻底瘫坐在沙地上。
风沙的前方，矗立着一座城市的剪影。
黑风城。
踏入城门的一刻，时间仿佛被折断了。
空气中闻不到千年古城的腐朽气息，反而弥漫着一股臭氧与金属冷却后的微腥。断裂的墙垣下，散落着一地青铜日晷的残骸，碎裂的刻度盘旁，是太阳能板被暴力拆解后露出的蓝色硅晶片，在月光下闪烁着无机质的光。几块液晶显示屏半埋在沙里，屏幕上凝固着一行乱码与一个不断刷新的错误代码：Error 404, Reality Not Found。
脚下的沙粒并非静止。它们以一种诡异的韵律，自行排列、流动，组成一串串不断变幻的二进制代码。
0…
像大地无声的心跳，又像是某种底层代码的自我修复。这股律动极其细微，却通过鞋底，持续不断地向上传递着一种高频的麻痒感。
慕容澈从怀中取出一面古朴的罗盘。黄铜为底，天池针赤红如血。
指针没有指向任何一个方位，只是被一股无形的巨力扭曲，疯狂地颤动着，最终指向了地底。
正下方。
一阵沉闷、规律的声响从沙层之下传来。那不是自然的地壳运动，而是巨大齿轮相互咬合、缓缓转动的声音，带着一种撼动万物的沉重。
一阵极轻的破空声自身后响起。
他没有回头。
一道身影无声地落在他身侧不远处的断墙上，没有惊起一粒沙尘。
那是个女人。她身上穿着一件战衣，材质是某种暗灰色的液态金属，紧贴着身体的曲线，表面流动着纳米颗粒组成的光晕。几条如同敦煌壁画中飞天飘带般的长带从她的肩甲延伸出来，却并非丝绸，而是一种能量构成的柔性护盾，在空中缓缓舒展。
古老的神韵与未来的科技，在她身上达成了一种令人心悸的融合。
“外来者。”她的声音清冷，被最精密的仪器过滤过，不含一丝情感的杂质。
慕容澈手中的罗盘指针，在她开口的瞬间，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哀鸣，转速骤然加快，几乎化作一道红色的虚影。
慕容澈缓缓侧过头，视线与她相交。女人的瞳孔是罕见的琉璃色，平静得倒映着血月与这片废墟。
她叫楚月璃。一个本不该存在于任何记录中的名字。
楚月璃的目光落在那面罗盘上，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近乎嘲讽的弧度。“你的东西很敏锐。”
慕容澈伸出食指，在罗盘疯狂旋转的磁针上轻轻一点。剧烈的震动戛然而止，血红的指针安静下来，依旧指向地底。
“它只是不喜欢被打扰。”
“可惜，”楚月璃说，“它指错了方向。”
她抬起手，指向那些由沙粒组成的二进制代码。“在这里，最大的引力源，不是物质。”
慕容澈顺着她的指向看去。
“此处时间会咬人。”
慕容澈收起罗盘，看着她，忽然笑了笑。
“那要看谁的牙口更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