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堵墙,两张面具,将他夹在中间,变成了一块无处可逃的夹心。
冰冷的恐惧顺着他的脊椎,一节一节向上攀爬。
他手中的那捧土,是这片绝境里唯一的温度。
而那“咚、咚”的搏动声,已经不再来自某个方位。
它就在这里。
它就是这墙壁本身。
慕容澈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缓缓地,将被汗水浸湿的手掌,贴近了身前那张面具。
微光驱散了表层的黑暗,暴露出一个更加骇人的事实。
那不是一张嵌在墙里的面具。
整面墙壁,都覆盖着一层凹凸不平的金属。
那些看似夯土的纹理,只是千年尘埃与锈迹混合后的伪装。
这狭窄的墓道,根本不是通道。
他正站在一个巨大生物的内部。
或者说,一个巨大的囚笼之中。
那股檀香味愈发浓郁,混杂着金属氧化后的腥气,形成一种献祭般的气息。
“谷神……”
两个字,不受控制地从他干裂的嘴唇间溢出。
一个被遗忘在陇原传说里的名字。
不是神只,而是一种与土地共生的原始力量,却被后世的铁器文明所囚禁。
那些冰冷的金属,是它的刑具。
是无数的犁、锄、镰,用一种残忍的方式熔铸在一起,将它活生生封印了起来。
掌心的“平衡之土”骤然变得滚烫。
它在渴望。
渴望纠正这个跨越了数千年的错误。
慕容澈的手不受控制地一抖。
几粒发光的尘土,从他的指缝间滑落,飘向那张青铜面具。
没有巨响。
甚至没有声音。
只有一阵无声的战栗。
那张介于狂喜与极度痛苦之间的面容,在微光中迅速剥落。
青铜的色泽褪去,化作一蓬飞灰。
紧接着,一场迅猛的衰败,以那张脸为中心,向着整个空间蔓延。
锈迹如同活物,疯狂地吞噬着金属的本质。
那些被强行扭曲在一起的农具,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纷纷解体。
“咚……咚……当……”
那巨大的心跳声开始紊乱。
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大块金属崩解、坠落的闷响。
可砸在地上的,不是金属。
是一堆堆纯净、干燥的黄土。
铁器回归了它最原始的形态。
时间的伟力被浓缩在了这一刻。
终于,最后一声沉闷的搏动结束了。
死寂降临。
墓道消失了。
囚笼也消失了。
慕容澈发现自己依然站在那片堆满彩陶碎片的墓室中。
只是眼前,多了一座由新鲜黄土堆成的小丘。
一个身影,正从那土丘中缓缓坐起。
她的身体,似乎是由不同时代的幻影交织而成。
有身披兽皮的原始部落女子。
有手持青铜祭器的商代女巫。
有身着汉服的温婉仕女。
无数个属于苏挽歌的身份,在这一刻重叠,闪烁,最终融合成了一个穿着现代服饰的、清晰的轮廓。
她从那堆新土中,拾起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枚已经石化了的、新石器时代的粟米种子。
她将种子托在掌心。
那枚本该在数千年前就腐朽的种子,竟在她掌心之中,冒出了一点柔嫩的绿芽。
绿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抽穗。
扬花。
最终,一株沉甸甸的金黄谷穗,饱满地垂了下来。
带着只属于现代时空的,阳光与丰收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