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魂之器……”
慕容澈的指尖下,那张照片仿佛有了生命,冰冷、邪异,正透出一股死气,贴着他的皮肤,钻入他的骨髓。
屋外,一声凄厉的锣响划破子夜的死寂。
“锵——”
那声音尖锐刺耳,直冲聚阴堂的方向。
南宫孤影的身体猛地一颤,脸上最后一点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几乎要软倒下去。他一把抓住慕容澈的袖子,牙齿激烈地碰撞,发出“咯咯”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傩戏开场了。”慕容澈将照片塞回他手中,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你跑回来,他们就开锣,还挺守时。”
“不能去!”南宫孤影终于挤出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喉咙,“那里是活人冢!我爹……我爹就是进去了,就再也没出来!”
慕容澈抽出被他抓住的衣袖,动作不大,却带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道。他甚至没再看南宫孤影一眼,径直走向门口。
“你父亲,也是被这锣声引过去的?”
南宫孤影僵在原地,这个问题像一根针,刺穿了他最后的伪装。他颓然垂下手,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聚阴堂的高墙在月色下投出巨大的黑影,将墙外的生机尽数吞没。
墙内,锣鼓声、梆子声密集地敲打着,却没有一丝人声唱和,只有单调的器乐在空旷的院落里回荡,诡异得令人心头发慌。
慕容澈退后几步,脚下发力,身形拔高,手在墙头轻轻一搭,便如一片落叶般悄无声息地翻了上去。
他伏在墙沿,看向院内。
庭院中央,不知何时搭起了一座简陋的戏台。
戏台上,七八个身影正随着鼓点僵硬地跳动。
他们都戴着傩戏面具,红绿相间,眉眼夸张地吊起,嘴角咧到耳根,表情凝固在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一瞬。正是照片里那明代官服人影脸上,被阴影遮蔽的同款面具。
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抬手,顿足,转身,却毫无活人应有的流畅感。四肢的关节像是被外力操控的木偶,每一次转动都透着诡异的滞涩,甚至能听到骨节摩擦发出的轻微“咔咔”声。
这些人,早已不是活人。
戏台正中,没有供奉神龛,而是摆着一口漆黑的棺材。
那棺木的质地很奇怪,在月光下竟不反光,仿佛能将所有投射其上的光线尽数吸入其中。
一道道惨白色的雾气,正从棺盖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溢出,盘绕在戏台上方。那不是水汽,而是一种粘稠的、有形的怨念。雾气中,一张张模糊的人脸若隐若现,它们挤压着、扭曲着、无声地张合着嘴,传递出无声的痛苦。
这根本不是什么驱邪纳吉的傩戏,而是一场用傀儡献祭的阴戏。演给棺中的东西看,或是……喂养它。
慕容澈的目光死死锁定那口黑棺。
它才是这所有诡异事件的核心。照片里的邪灵,南宫孤影父亲的死,这满院的傀儡,都指向了它。
突然,一个戴着判官面具的舞者,在一次僵硬的转身后,动作停滞了一瞬。
它的头颅,以一个活人绝无可能做到的角度,“咯”地一声,扭转过来。
面具上那双空洞的眼眶,隔着数十步的距离,精准地对上了慕容澈藏身的位置。
“锵——”
锣声戛然而止。
院内所有的声音,鼓声、梆子声,瞬间消失。
所有戴着面具的傀儡,在同一时刻停下动作,齐刷刷地将头转向墙头。
死一样的寂静里,只剩下棺材缝隙中雾气流动的“嘶嘶”声,分外清晰。
慕容澈纹丝不动,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他不是被发现了。
是戏,演完了。
祭品,该上场了。
“咔……嚓……”
一声轻微的、木头摩擦的异响,从戏台中央传来。
那口黑棺严丝合缝的棺盖,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平移。
一寸。
黑色的缝隙里,浓稠的黑暗涌动,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