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小雪的北方来信
北方的初雪落在苏小蝶的课本上时,她正对着机械原理插图发呆。信封上的樱花邮戳沾着水汽,沈墨的字迹被洇开少许:
小蝶,厂子里的老师傅说我上手快,今天让我跟着修机床。
宿舍暖气很足,不用担心。附:捡到片像蝴蝶的落叶,夹在信里了。
干枯的银杏叶躺在信纸上,叶脉间果然有处天然的缺口,像振翅的蝶。苏小蝶摸向胸前的樱花胸针,金属边缘已被磨得温润,想起昨晚视频时,沈墨工装袖口露出的新疤痕——他说那是学调齿轮间隙时不小心烫的,语气里带着笨拙的骄傲。
抽屉深处还躺着祖母的信,老人总说“老宅一切都好”,却在附言里提到樱花树最近掉叶厉害。苏小蝶捏着银杏叶,忽然想起祖父信里的“把时间补成樱花的样子”,指尖不由得抚过课本上的齿轮图,那里被她偷偷画了朵小樱花。
第二节:冬至的零件礼盒
圣诞前夜,苏小蝶收到沈墨寄来的铁皮盒。拆开层层油纸时,樱花胸针突然掉在零件堆里——是机床拆下来的旧齿轮,每个齿牙间都用白漆点着小点,拼成樱花的形状。
*听说你们学校有手工课,*他在信里写,这些齿轮是报废件,我磨了两个周末。如果不够,下次寄些螺丝帽,它们摞起来像小塔。
盒底躺着张泛黄的车票,是北方机械学院到苏小蝶学校的城际列车,日期是12月31日。她攥着车票冲向宿舍阳台,远处的圣诞树霓虹里,竟真的飘来几片早到的雪花,落在齿轮樱花上,像极了沈墨描述的“机床旁的霜花”。
第三节:大寒的老宅急诊
腊八那天的凌晨,苏小蝶被电话惊醒。祖母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克制的颤抖:“小星好像......认不出我了。”她攥着沈墨寄来的齿轮樱花冲进病房时,看见少年正蹲在祖父床边,用镊子夹着棉花擦老人的唇角,工装裤膝盖处沾着夜路上的雪水。
“奶奶说爷爷总摸枕头下的怀表,”沈墨抬头时,眼圈发青,“我猜他是想修表了。”少年从背包里掏出工具箱,里面摆着从汽修厂攒的微型零件,“老师傅教过我修闹钟,也许......”
苏小蝶握住祖父的手,老人掌心的老茧蹭过她的虎口,突然含糊地吐出两个字:“晚晚。”祖母正在给暖水袋换热水,听见声音时,暖水瓶“砰”地掉在地上,滚出的热水在隆冬的瓷砖上蒸出白雾,像四十年前那个冒雨修表的夜。
第四节:立春的时光拼图
元宵节的月光漫进老宅时,沈墨正在樱花树下调试座钟。苏小蝶举着台灯照亮零件,看见他睫毛上凝着的霜花,突然想起高中时他修记分牌的模样。座钟的钟摆已经断裂,少年用黄铜片雕了朵樱花代替,花蕊处嵌着半颗齿轮——是从祖父的怀表里拆的。
“当年爷爷就是在这里修表,”苏小蝶轻声说,樱花树的枯枝在风中轻晃,“奶奶总说,他修表时的背影像棵树。”沈墨的手顿了顿,黄铜樱花在月光下泛着温暖的光,像极了老人眼中偶尔闪过的清明。
座钟突然发出“咔嗒”声,沈墨兴奋地抬头,却在这时看见苏小蝶发间的白头发——不知何时长出的,在月光下格外清晰。两人同时伸手去摸,指尖在发梢相撞,像两枚小心翼翼触碰的齿轮,终于找到了共同的频率。
第五节:惊蛰的双重绽放
春分前一日,老宅的樱花树突然开花了。苏小蝶扶着祖母站在窗前,看见沈墨穿着崭新的工装,正在树下给座钟上弦。少年的工装口袋里露出半截樱花绳,那是她去年系在他行李箱上的。
“当——”座钟敲了九下,比北京时间慢了三分钟。沈墨挠着头转身,却看见苏小蝶别着他送的齿轮樱花,站在祖孙中间,像棵正在抽芽的小树。祖母忽然轻笑,指着钟摆上的黄铜樱花:“小星当年说,修不好的时间,就用花来补。”
苏小蝶摸向口袋里的火车票,那是沈墨新寄来的,日期是4月5日——1998年《泰坦尼克号》末场电影的纪念日。樱花落在座钟的玻璃罩上,形成流动的光斑,像极了祖父怀表里的樱花书签,和少年信纸上的蝴蝶落叶。
风起时,沈墨突然从工具箱里拿出个木盒:“给爷爷的,昨天老师傅教我做的。”里面是枚樱花形状的机械表芯,每个齿轮边缘都刻着细小的“晚”字。苏晚晚轻轻抚摸齿轮,眼泪落在黄铜花瓣上,开出透明的花。
樱花继续飘落,落在少年的工装肩章上,落在少女的课本扉页里,落在老人斑白的鬓角间。这棵历经四十年风雨的树,终于在这个春天,同时开出了两代人的心事——有些等待不必追赶时光,因为所有的深情,都会在属于它的季节,绽放成最温柔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