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柚怔了怔,有一瞬间神思飘移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他熟稔自然的语气,就像穿过时间的轨迹,回到了大学时候的相处关系。
那是她暨今为止最快乐最难忘的时光了。
他以前哪里不舒服的时候,就会用这样可怜兮兮又让人无法拒绝的眼神看着她。
眼神里的光破碎又可怜,真像一只被主人抛下的小狗。
每次都赖着她,抱着她,连睡觉都要牵着她的手,就是不让她离开。
很长一段时间她都觉得自己带了个小孩子,还是个会撒娇会卖乖的小孩子。
见她思绪外游,俞堰苦涩地垂下头,语气中带着自厌,“你如果不愿意就算了,毕竟这伤是我自己做的,也算是自作自受,你就不用管我了。”
“胃疼也不用你照顾了,大不了半夜疼得受不了了就多吃点止疼药,反正死不掉。”
听着他满嘴绿茶味的话,褚柚忍不住长叹一口气,“我哪里说不愿意了,是你自己脑补了半天,还要把错怪到我头上来,我可真委屈啊。”
又不是铁石心肠,再怎么说他的胃疼也是因为她才复发的,于情于理,在他痊愈之前都应该好好照顾他。
“沙发够大,那你躺在我身边吧。”俞堰眼睛都亮了,拍了拍旁边的沙发,“你放心,我身上有伤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褚柚没好气地瞪他,“你还想过要对我做什么?”
她怎么就突然后悔留下来多陪陪他呢?
这家伙惯会蹬鼻子上脸的。
俞堰故作玩笑,“要是真想过怎么办?”
褚柚似笑非笑地看他,直看到他难为情的别过眼,“凉拌。”
她也没有躺在他身边,而是拿了个毯子铺在地上,盘腿坐在地上跟他说话。
说着说着他眼神控诉,“你怎么还不上来沙发,是不是不愿意陪我?要是不愿意就算了,我不会强迫你的。”
“你知道有个词叫见好就收吗?”
他故作害怕地瑟缩了下肩膀,戏精上身,“你竟然这么说我?”
期期艾艾的擦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我为了让你陪我一下容易吗?我不主动说你根本就没有这个打算,这都是我厚着脸皮求来的,你还要责怪我!”
一副生气哄不好,又眼巴巴地等着对方来哄的样子。
真是诙谐又搞笑。
褚柚真是被他气乐了,看他眼神里的无辜,真是连牙根都痒了起来。
一把拉过被子盖住他的头,怒声说,“睡觉!再不睡觉就弄点安眠药喂下去!”
俞堰拉下被子,眉眼弯弯,向来黑沉精锐的眸子里荡起清浅的笑容,看起来像个初出茅庐的青涩少年,夹杂着对未来的美好与期盼。
乖乖地闭上眼睛,手却偷偷从被子下面伸出来握住她。
褚柚头都疼了,叹声问,“你又想干嘛?”
“我要牵着你,这样的偷偷跑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能第一时间把你拉回来。”
“……”
敢情这一夜就不打算让她睡觉了是吧?
但看着这张棱角分明的脸,还是软了态度,“我不会走的,你快点睡觉吧,小心胃疼。”
俞堰今天确实也挺累的,先是装胃疼,再是去顶楼救她,一路上提心吊胆,什么不好的事都想了个遍,但看到她差点摔下去的时候,才知道真的恐惧是什么样的。
后来虽然竭力压制住,但一直到现在这颗心都处于不安中,那一幕总是一遍一遍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他想忽略,但是控制不住地想起,越不愿意去想这越是清晰,然后就会无法自制地打个寒战。
开车的时候会想,吃饭的时候会想,甚至连看着她的身影也想。
更甚者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她真的掉下去会怎么样,他真的失去了她该怎么办?
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感受,以后那个万事不萦于心的俞堰,好像是因为从来没有遇到过真正在意的事情。
那么沉着理智,那么冷静自持,是因为人不对。
他猛然坐起来紧紧抱着她,哽着声音说,“答应我,今天这样危险的事永远不要再做了,答应我。”
“不管我在做什么,脑海中总会浮现今天你跳下去的那一幕,柚子……”
他松开,握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眼睛里已有了水光,“我害怕,真的害怕。”
有些事情旁人没有经历过,可能会轻描淡写的说一句,这有什么害怕的,可只有的感同身受,才能知道这究竟有多折磨。
他的语调很轻,甚至是平和的,可每个字组合在一起就像一柄钢刀,搅得褚柚心脏鲜血淋漓。
心头的钝痛荡漾开来,让她喉音发颤,“下次不会的,我答应你。”
她面色有些苍白,感觉到皮肤下那颗心脏跳得急乱,忍不住回抱住他,“不用担心了,我真的不会再以身犯险。”
会尽力,不让他担心。
俞堰也不知道信还是没信,把她紧紧压在怀里,埋首在她颈间深吸一口,缓了几分情绪才说,“记住你答应我的事,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把你牢牢绑在我身边,不再让你不珍视自己。”
褚柚心头又软又酸,捏了捏他的耳垂,小声地回,“好。”
得到了满意的答复,他这才消停下来,捂着胃哼唧地躺下去,“好疼啊,如果你能给我揉揉一定就不疼了。”
她真的是被他的厚颜无耻给打败了,“你现在脸皮这么厚都是跟谁学的?”
嘴上这么说,手却伸进被子里给他揉。
俞堰舒服的直哼哼,“为了留住你,厚脸皮又怎么样?”
如果她对自己没有感情了,再怎么厚脸皮也没有用。
厚颜无耻也是建立在双方心里都有对方的情感关系里的,否则就会让人厌烦。
很庆幸,她一点也不反感。
想着想着困意上头,握着她另一只手很快睡着了。
褚柚停了下来,凑近看着他乌黑浓长的睫毛,覆盖在眼睑上,像是一把细密的扇子,每次眨眼间都衬得瞳仁特别黑沉,吸睛又锐利。
慢慢抬高身子,在他红润的唇上亲了一下,无声苦笑,“俞堰,你这么执着,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