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从前呢?褚柚沉思。
是那个被一道光拉住的从前吗?
那大概是再也回不去了。
她僵硬地扯了下唇角,想表现得坦然一点,“是啊。”
话音一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沉默。
似乎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俞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我明白了。”
不需要过多的询问。
他能听明白她话语中的坚决。
也正是因为明白,心头才涌上一丝荒谬的感觉。
她是打定主意想离婚的,从拿出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起就没有转圜的余地。
而他竟然还以为她受制于褚宛,是迫不得已才离婚的。
以为理解了她的无奈与苦楚,他们会回到以前。
他甚至心里升起隐隐的雀跃,打算好好跟她谈谈许意的事,让两个人之间再无隔阂。
原来心里怨她什么事都不愿意跟他说,但在她说再也回不到以前的时候,好像又不是那么重要了。
没有什么能比她已经放弃了更重要。
也许,他真的应该放手了。
两个人一夜无话。
第二天褚柚醒的时候,俞堰已经不在病房了,只有一个女护工在。
护工看她醒了,赶紧上前问,“褚小姐,您醒了。”
褚柚有点懵,“你是……”
护工微笑,“我是俞总找的护工,我姓黄,您可以叫我黄姐。”
她愣愣地点了下头,眼神下意识地在病房里看了一圈。
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昨天的对话。
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应该除了去民政局,他们再也不会见面了吧?
也好,这正是她想要的。
可……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无措地握紧床单,可能是因为不习惯吧,她想。
黄姐观察着她的神情,“俞总一大早就走了,他把一些注意事项和您的喜好忌口都写给了我。”
怎么……还要对她这么好呢?
她值得吗?
褚柚嘴里尝出苦涩的滋味。
一连在医院住了五天,她终于可以下床轻微地活动。
这期间俞堰一次也没有来过,倒是他的助理乔复来过一次。
知道她伤口有好转后,客气地问她有没有什么需求后就离开了。
她没有问有关他的任何情况。
这样很好。
像是被纠缠在一起的两条线突然解开,又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过各自的人生。
又过了几天,她出院那天,小朱和老师来了,还有两个工作室的同事。
小朱一看到她就哭了,扑到床头眼泪巴巴地看她肩头的伤,“柚子姐,你怎么会伤得这么重啊?”
老师也心疼地握住她的手,“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这么大的事也不知道告诉我们一声,就请了个假自己在医院硬抗?”
褚柚内心有点动容,笑笑,“我这不是怕老师担心嘛。”
又朝站在床尾的两个男士礼貌点头,“大壮哥,恒哥。”
他们两人负责工作室一切需要出差的事项,平时在外面走动比较多,没想到他们也会来探望她,倒有点受宠若惊。
大壮把一束鲜花放在床头柜上,客气地问,“今天你出院有没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
褚柚摇了摇头,“我都已经收拾好了,等会医生签个字就好了。”
她来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出院的时候东西也不多,没什么可收拾。
不过有点她倒是挺好奇的,“老师,您是怎么知道我住院的?”
寒梅看了眼成哭包的小朱,“这丫头看到褚锐的新闻说担心你,找到了你家里,这才听褚家的佣人说你住院了。”
是吗?褚家的佣人会知道她住在这个医院?
褚柚压下心底的疑惑,好笑地给小朱擦眼泪,“好了,别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绝症呢。”
“呸呸呸!”小朱赶紧连呸三声,不高兴地说,“柚子姐不许乱说话!”
她失笑,让黄姐给大家切了点水果,倚在床头陪他们说话。
医院走廊里,俞堰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桶往前走,他身后跟着江楼和陆沥川。
江楼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能憋多久呢,没想到才几天就来了。”
俞堰看他一眼,“今天她出院,我怕她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江楼直接拆穿他的借口,“我懂,就跟上次装醉一样,都是需要找个理由遮掩一下的。”
陆沥川笑出声来,难得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说,“那完蛋了,以后阿堰有的头疼了,那得找多少理由遮掩啊。”
俞堰没心情搭理他们,刚到了病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说笑声,他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了病房里的情形。
褚柚倚坐在床头,正微笑着听大家说话。
眉眼弯弯,乌木的眼睛里神采奕奕,一点也没有对着他时的疏离。
心口突然有点闷疼,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在他面前已经连最真实的情绪也没有了。
“阿堰?阿堰?”陆沥川叫他。
他回过神来,把手里的鸡汤递给江楼,“让她喝一点再出院。”
江楼有点心疼他了,“兄弟,你也太卑微了吧?”
“我送的她不会喝。”
那天晚上两人算是说清楚了。
虽然谁也没有说得多绝情,但俞堰觉得,这比吵架说那些狠话还是无情。
越是平平淡淡地说出来,才越证明她早已是深思熟虑。
他现在再出现在她面前,定会叫她心里不痛快了吧。
病房里的褚柚听到门口的动静,侧头来看,不期然就撞上了俞堰的眼里。
他瘦了,原本清湛深沉的眼睛变得更加锐利迫人,下巴有微微绷紧的痕迹。
今天穿得比较休闲,藏青色的西装外套下穿了一件白色的t恤,看起来比前段时间柔和一些。
可是他怎么会来?
褚柚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好像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两个人莫名地僵在这里。
还是身后的江楼跳出来打招呼,“嫂子,医院通知阿堰,说你今天要出院,我们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说完把手里的保温桶递给黄妈,“这是鸡汤,你等下喝点再出院,不然没有体力。”
褚柚微微一笑,“谢谢。”
余光扫了一眼保湿桶,没有缘由地就笃定这是俞堰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