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色棋局
残雪压弯琉璃瓦时,我在坤宁宫正位上接过贺明远的降表。紫毫笔悬在明黄绢帛上,墨滴晕开的纹路竟与血凰图腾如出一辙——三日前他被擒时,袖中滚落的半枚玉佩正是关键证据,那玉佩上的裂纹,与先帝陵密室里的血玉祭坛丝丝相扣。
“娘娘,贺相求见。”宫女掀帘的瞬间,寒风卷着他白发上的雪沫子灌入。贺明远跪在丹陛之下,镣铐声惊飞梁上铜铃,铃舌碰撞声里,我触到他袖中藏着的血帕——上面用曼陀罗花粉画着禁军布防图,图中标记的暗渠,直通阿彻批阅奏折的懋勤殿。
“你还想做什么?”我将降表掷在他面前,凤印硌得掌心生疼。自先帝陵归来后,血凰之力总在午夜反噬,断玉簪的红光虽能压制,却让我时常看见幻象:贺明远跪在黑袍人面前,将染血的兵符塞进对方袖中。
他抬头时,白发掩住的眼角有道新伤疤。“老臣……想给娘娘看样东西。”镣铐磨过金砖,他掏出个蜡丸,蜡壳裂开的刹那,我指尖触到信纸边缘的齿痕——那是墨鳞蛇王咬过的痕迹,与我脚踝旧伤吻合。
信纸上只有八个字:“血凰涅盘,需祭至亲。”
“什么意思?”我猛地攥紧信纸,血凰图腾在掌心发烫,映出贺明远二十年前的记忆:他抱着襁褓中的我躲进破庙,墨鳞蛇王追至门前,他割开自己手腕喂蛇,才换来我一线生机。而襁褓里的玉佩,正是先帝用来克隆血凰的信物。
“娘娘的血凰之力尚未完全觉醒,”贺明远咳着血,镣铐声突然变调,“若不尽快找到血亲祭旗,不出三月,便会被图腾反噬成蛇。”他话音刚落,殿外突然传来兵器碰撞声,数十名蒙面刺客破窗而入,刀刃上都刻着暗紫符文。
“保护娘娘!”侍卫们拔剑护驾,却被刺客袖中射出的墨鳞蛇缠住脖颈。我挥出凤印,血光劈开蛇群,却见贺明远突然抓起案上的镇纸,砸向自己太阳穴——
“拦住他!”我扑过去时,他额角已血流如注,掌心却多了枚染血的棋子,上面刻着与血玉祭坛相同的图腾。棋子滚到我脚边,触发能力显现幻象:阿彻跪在血玉祭坛前,将这枚棋子按进图腾中心,密室顶部突然塌陷,无数墨鳞蛇将他吞噬。
“阿彻有危险!”我踢开棋子,断玉簪自动飞出,红光化作锁链捆住贺明远,“说!懋勤殿暗渠到底在哪?”
他吐着血笑起来,牙齿缝里渗出黑液:“娘娘以为……先帝真的死了吗?”话音未落,身体突然炸开,化作无数墨鳞蛇钻进地砖缝隙,只留下那枚带血的棋子,在金砖上滚出蜿蜒的血痕。
刺客们见状纷纷自尽,蛇群顺着他们的伤口钻进地底,懋勤殿方向突然传来巨响。我踩着血痕冲出坤宁宫,却在太极殿广场看见阿彻被铁链捆在蟠龙柱上,禁军统领举着毒剑,剑尖正对着他心口。
“住手!”我掷出凤印,血光震断铁链,却见统领摘下头盔,露出柳如烟贴身侍卫的脸——他本该在先帝陵被蛇群啃噬,此刻却完好无损,袖中掉出半块血玉,与贺明远的棋子严丝合缝。
“娘娘别来无恙?”他笑着捏碎血玉,无数符文钻进阿彻体内,“您以为血凰之力是恩赐?不过是先帝设下的蛊,等您觉醒之日,就是陛下化为蛇蛊之时。”
阿彻突然呕出黑血,脖颈浮现暗紫纹路,与当年柳如烟肩胛骨的烫伤如出一辙。我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到他后心的伤疤——那是替我挡毒针时留下的,此刻正渗出墨色汁液,将龙袍染成诡异的花纹。
“先帝在哪?”我抱起阿彻,断玉簪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将广场地砖劈成两半,露出底下的血凰图腾。图腾中心的眼瞳里,先帝的魂魄正透过符文狞笑:“好孩子,快把陛下的心挖出来,血凰才能真正涅盘。”
记忆碎片突然拼接完整:先帝当年祭祀血凰失败,便用阿彻的血种下蛇蛊,想等我觉醒后,用爱人之心完成献祭。贺明远偷走我并非为了保护,而是想让我远离先帝,可他不知,蛇蛊早已通过断玉簪,在我与阿彻之间建立了血脉连接。
“休想!”我将阿彻护在身后,凤印与断玉簪共鸣,血光化作巨凰展翅,震得太极殿飞檐上的吻兽纷纷坠落。先帝的魂魄被光刃劈开,却分裂成无数小符文,钻进阿彻体内,让他痛苦地蜷缩在地。
“若不杀他,你们都会死。”黑袍人突然从图腾中走出,摘下帷帽竟是老太监!他手里捧着水晶棺里的血玉,上面刻着“血亲祭旗”四个大字,“当年先帝用陛下的血养蛊,只有用他的心才能解。”
我看着阿彻脖颈的蛇纹越来越密,想起六岁时他把断玉簪递给我,说“等我长大”。如今他为我挡毒、替我受蛊,我怎能亲手挖他的心?凤印突然发烫,映出另一段记忆:老太监曾在冷宫偷偷给我送炭,炭块里藏着解药配方,只是我当时没看懂。
“解药……”我翻出阿彻袖中密折,果然找到老太监留下的字条,“血凰之蛊,需以爱人之血浇灌七叶莲。”七叶莲只长在先帝陵的血玉祭坛下,而此刻祭坛正在坍塌,墨鳞蛇王带着群蛇涌出,挡住了去路。
“我去拿药!”我将阿彻托付给禁军,断玉簪化作血刃开路,凤印血光所及之处,蛇群纷纷化为灰烬。老太监在身后冷笑:“娘娘忘了?七叶莲需血亲之血浇灌,您根本不是贺明远的妹妹,哪来的血亲?”
这话如惊雷炸响。我猛地停步,触到腰间玉佩——那是阿彻给我的半块,此刻与凤印共鸣,竟映出真正的身世:我本是先帝克隆的血凰替身,真正的血亲是先帝本人,而阿彻,才是贺明远的亲儿子,当年被先帝掉包,用来当血蛊容器。
“所以贺明远才用亲妹妹换我……”我看着掌心的血凰图腾,终于明白,先帝所谓的“血脉不纯”,是因为我根本没有血脉,只是个容器。而阿彻,才是贺明远真正想保护的儿子。
“没错,”老太监抛出血玉,符文缠住我的脚踝,“现在用先帝的血浇灌七叶莲,陛下还有救。”他手中甩出的,正是先帝生前的血袋,封口处还插着注射器。
阿彻的惨叫声从太极殿传来,我看着血袋里暗红的液体,又想起他为我做的一切。断玉簪突然转向,剑尖指向血袋,红光将其劈成两半,血珠飞溅在七叶莲上,竟开出妖异的花。
“你疯了!”老太监扑过来,血玉砸在我眉心,无数符文钻进大脑,让我看见更骇人的真相:先帝当年克隆我时,在我心脏里藏了枚炸弹,一旦拒绝献祭,就会引爆,炸毁整个皇宫。
“原来如此……”我抚着胸口,能清晰听见心跳声下的滴答作响,“难怪贺明远要自杀,他知道我没有血亲,只能用先帝的血,而那血里藏着炸弹引信。”
阿彻不知何时来到我身后,他脖颈的蛇纹已蔓延至脸颊,却仍用尽全力抱住我:“晚晚,别怕,有我在。”他掌心按在我胸口,竟将自己的血渡给我,蛇纹顺着血脉流入我体内,替我挡住了炸弹引信。
“阿彻不要!”我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老太监见状狂笑,血玉爆发出刺目红光,将所有墨鳞蛇吸成粉末,组成巨大的引信钥匙,眼看就要插进我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断玉簪突然分裂成两半,一半飞进阿彻体内压制蛇蛊,一半刺入我掌心的血凰图腾。血光冲天而起,竟将炸弹引信震碎,而我胸口的心跳声,也随之消失——原来我这个克隆体,根本没有心脏,只有血凰图腾在维持生命。
“不可能!”老太监被血光震飞,撞在血玉祭坛上,化作齑粉。阿彻的蛇纹渐渐消退,他看着我胸口的图腾,突然笑起来:“晚晚,你看,我们活下来了。”
话音未落,他突然软倒在地,蛇蛊虽退,却耗尽了他所有精血。我抱着他冰冷的身体,断玉簪的两半突然飞回发间,自动拼接完整,发出温暖的光,融入他体内。
“阿彻,醒醒……”我滴着血的指尖抚过他脸颊,血凰图腾突然发出嗡鸣,将我们俩同时卷入记忆旋涡。这一次,看见的不是阴谋,而是六岁那年,他在假山上找到断玉簪,对奶娘说:“我要等那个爱笑的妹妹回来。”
泪水滴在他胸口,竟开出七叶莲。阿彻猛地睁眼,握住我的手,掌心的半块玉佩与我掌心的图腾融合,化作真正的血凰印,不再是暗红,而是纯净的白玉色,上面刻着我们俩的名字。
故宫的钟鼓楼敲响五更,血凰印的白光扫过紫禁城每一寸土地,所有邪祟灰飞烟灭。当我们走出先帝陵时,看见贺明远站在雪地里,手里捧着真正的传国玉玺,玉玺上的蟠龙,竟与血凰印完美重合。
“晚晚,阿彻,”他将玉玺递给我们,白发在晨光中闪着银光,“这江山,本该是你们的。”
我看着玉玺上的血痕,又看看阿彻掌心的伤疤,终于明白,真正的血凰涅盘,不是献祭至亲,而是用爱化解仇恨。断玉簪在发间轻颤,像是在为我们歌唱,歌唱这历经生死的爱情,和浴火重生的王朝。
而我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我们故事的开始。血凰印在朝阳下闪耀,映出远处百姓欢呼的笑脸,那是比任何权力都更珍贵的东西。从此往后,宫墙内再无阴谋,只有我和他,携手并肩,守护这万里江山,和彼此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