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毒酒焚心
卯时末。
我站在九幽阁密室门前，铜环上的镇蛊符烫得指尖发疼。三日来，我反复摩挲着怀中的残页，母亲的字迹在月光下时隐时现：\"至亲之血，非血亲不可解。\"而萧玄的半块玉佩，此刻正隔着衣襟贴着心口，像块烧红的烙铁。
\"血影姑娘，请。\"
青衣童子推开石门，扑面而来的檀香里混着浓重的药味。密室中央摆着圆桌，三副碗筷整齐排列，阁主坐在主位，萧玄身着暗卫官服坐在下首，腰间玉佩不见了踪影。
\"坐。\"阁主指了指我对面的位置，桌上酒壶正冒着热气，\"特意为你准备的梨花白。\"
我按住腰间短刀，缓步走近。桌面刻着复杂的锁纹，与我每次失控时脑海中的纹路一致。萧玄抬头看我，眼底有我读不懂的情绪，左胸绷带换了新的，却仍有血迹渗出。
\"怎么，怕有毒？\"阁主轻笑，亲自斟酒，琥珀色液体在盏中泛起涟漪，\"这是解药，喝了它，你就再也不用受诅咒之苦。\"
我盯着酒杯，指尖抚过杯沿凸起的纹路——是噬血蛊的形状。三日前在书房，我正是被这种纹路的匕首抵住咽喉。
\"为何帮我？\"我坐下，短刀滑入袖中。
\"因为你是苏家最后的血脉。\"阁主放下酒壶，\"当年我与你父亲有约，若苏家遭遇变故，我需护你周全。\"
谎言。我在心底冷笑。七年前他亲手杀了父亲，如今却装出慈父模样。
\"九黎，喝吧。\"萧玄突然开口，\"阁主说的是真的，我查过密档......\"
\"你查过？\"我转头看他，\"暗卫首领何时与九幽阁交情匪浅了？\"
他眼神微闪，避开我的目光：\"有些事，喝过酒再告诉你。\"
烛火突然明灭不定。我握紧酒杯，指甲陷入掌心的\"玄\"字疤痕。三日前在城隍庙，他说会护我周全，可昨夜暗卫营却传出消息，说他与阁主频频密谈。
\"先干为敬。\"阁主举杯一饮而尽，\"你看，没毒。\"
我盯着他喉结滚动的频率，数到第七下时，他放下酒杯。若有毒，此刻该有反应了。
\"九黎，\"萧玄也举起酒杯，\"我知道你怨我，但有些苦衷......\"
\"苦衷？\"我打断他，\"是苦衷让你与阁主合谋，还是苦衷让你骗我血亲之血可解蛊？\"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惊讶：\"你知道了？\"
阁主脸色微变，我趁机将酒杯砸向他面门，短刀出鞘抵住他咽喉：\"解药需要至亲之血，你敢喝吗？\"
萧玄起身欲拦，被我一脚踹翻。阁主喉间溢出鲜血，却仍在笑：\"你果然聪明，可惜......\"
\"可惜什么？\"我加重力道，短刀刺破他皮肤。
\"可惜你兄长早已喝过解药，\"阁主抬手示意，萧玄胸前突然绽开血花——他心口插着我昨夜藏在他房中的匕首，\"现在，该你了。\"
我瞳孔骤缩。萧玄低头看血，嘴角泛起苦笑：\"原来......是圈套。\"
\"当然是圈套。\"阁主挥袖震开我短刀，指尖飞出金线缠住我手腕，\"从你偷《噬血蛊志》那天起，就该想到，我会将计就计。\"
金线嵌入皮肉，我却感觉不到疼。视线全被萧玄胸前的匕首吸引，那是我亲手刻过\"玄\"字的匕首，此刻正缓缓滴血，在他白衣上开出妖冶的花。
\"为什么？\"我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
\"因为只有你们兄妹的血混合，才能激活蛊王封印。\"阁主走到萧玄身边，拔出匕首，\"现在，该取你的血了。\"
萧玄突然笑了，笑声混着血沫：\"你以为......我们会如你所愿？\"
他抬手甩出袖箭，擦着阁主耳际钉入石柱。我趁机挣断金线，短刀抵住阁主后心：\"放了他，否则我杀了你。\"
\"杀吧，\"阁主转身直视我，眼中毫无惧色，\"你以为没了我，蛊虫就会放过你？看看你兄长，他中了'离魂蛊'，若无我的解药，活不过今夜。\"
我转头看向萧玄，他脸色已如白纸，唇色发紫——正是离魂蛊发作的征兆。七日前在巷战，他替我挡了黑衣人一掌，原来那时就中了蛊。
\"解药给我。\"我握紧刀柄。
\"先验血。\"阁主摸出银针，\"让我看看，你们是不是真的兄妹。\"
银针刺入我指尖，血珠在他掌心汇聚成蛊纹形状。萧玄看着那纹路，忽然轻笑：\"母亲说过，苏家子女的血会显蛊纹，果然没错。\"
阁主脸色铁青，我这才明白，他一直怀疑我们的血缘，所以设下这场局。
\"现在信了？\"我逼近他，\"把解药给我，否则我就把你的血喂给蛊虫。\"
他沉默片刻，从袖中掏出玉瓶：\"只有三粒，先给他服下。\"
我接过药瓶，却在打开的瞬间闻到熟悉的气味——是阁主平时喂我的\"解药\"。
\"这不是解药，是蛊虫催长剂。\"我捏碎玉瓶，药丸滚落在地，化作黑水腐蚀青砖。
阁主忽然鼓掌：\"不愧是苏家后人，连这都能识破。那你猜猜，你兄长身上的离魂蛊，解药在哪里？\"
他抬手指向萧玄腰间，那里挂着个精致的香囊，绣着我眼熟的锁纹。我突然想起，七日前在醉仙楼，那个弹琴的女子也戴着同样的香囊。
\"是你！\"我挥刀砍向香囊，却被萧玄握住手腕。
\"别碰它，\"他气息微弱，\"里面是......母亲的头发。\"
我猛地抬头。香囊里飘出淡香，确实是母亲常用的沉水香。阁主脸色一变，显然没想到萧玄会把香囊带在身边。
\"苏九黎，你以为自己赢了？\"阁主后退两步，按动墙上机关，地面突然裂开，露出深不见底的蛊池，\"你们今天谁都别想活着出去！\"
蛊虫振翅声如雷鸣，我看见成千上万的金蚕蛊在池中翻涌，每只蛊虫翅膀上都刻着苏家族人的名字。萧玄踉跄着靠近我，忽然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按在我掌心：\"等会儿我数到三，你就......\"
\"不用数了。\"我打断他，将两块玉佩拼在一起，锁纹瞬间发出金光，\"我知道该怎么做。\"
阁主瞳孔骤缩：\"你居然......\"
\"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玉佩的秘密？\"我冷笑，\"七日前在青州知府书房，我就试过了。\"
金光扩散成结界，蛊虫触碰到光墙便化为灰烬。萧玄看着我，眼中闪过释然：\"原来你早就......\"
\"我早就知道你是我兄长，\"我轻声说，\"从你右肩的北斗胎记开始。\"
他愣住，我趁机将短刀刺入他肩膀：\"但我也知道，你的血，能解蛊王封印。\"
\"九黎，你......\"他震惊地看着我，鲜血顺着刀刃流下，在玉佩上绽开红梅。
\"对不起，\"我别过脸，不让他看见我发红的眼眶，\"但我不能再被人操控了。\"
阁主突然狂笑：\"好个兄妹相残！来啊，用他的血解开封印，你就能成为蛊王宿主，掌控天下！\"
蛊池突然沸腾，一只巨大的蛊虫破土而出，翅膀上刻着\"苏\"字。我看着萧玄痛苦的脸，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黎儿，莫信任何人，包括你的血。\"
\"不。\"我握紧玉佩，\"我要毁了它。\"
挥刀砍向蛊王，却被它翅膀扫飞。萧玄挣扎着起身，用剑支撑身体：\"九黎，用我们的血，一起毁掉它！\"
我看着他掌心的伤口，又看看自己的，终于伸手握住他的手。两滴血珠融合的瞬间，玉佩发出刺目金光，蛊王发出尖啸，身体逐渐透明。
阁主惊恐后退：\"不可能！你们应该互相残杀！\"
\"因为我们是兄妹。\"萧玄笑了，笑容里有我从未见过的轻松，\"而你，永远不懂亲情的力量。\"
金光化作利剑，穿透蛊王身躯。阁主惨叫着被余波震飞，撞在墙上没了动静。蛊池逐渐干涸，露出池底堆积的白骨——都是苏家历代宿主。
\"结束了。\"萧玄低语，身体缓缓倒下。我连忙扶住他，看见他脸色已恢复正常，离魂蛊的紫色纹路正在消退。
\"你早就知道玉佩能毁蛊王，对吗？\"我轻声问。
他点头：\"母亲临终前告诉我，龙凤玉佩是苏家守护蛊的钥匙，只有真正的兄妹齐心，才能发挥力量。\"
\"所以你故意让阁主以为我们决裂，\"我替他擦去额角冷汗，\"用苦肉计引他露出蛊王。\"
\"疼吗？\"他看着我掌心的血字，\"以后别再伤害自己了。\"
我摇头，摸出藏在衣领的残页：\"其实我早就看过，上面写着'兄妹同心，蛊王自灭'。\"
他轻笑，指尖抚过我左眼下的胎记：\"以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烛火突然重新亮起，照亮密室角落的书架。我看见一本泛黄的账册，封皮上写着\"九幽阁历年血契\"——正是我从青州知府那里偷来的那本。
\"看来，我们还有事要做。\"我扶他起身，看向阁主倒下的方向，\"比如，让真相大白于天下。\"
萧玄点头，握住我的手：\"一起。\"
这句话像颗定心丸，让我忽然不再害怕。原来复仇的路上，最强大的武器不是匕首，而是身边有个可以信任的人。
\"一起。\"我重复，握紧他的手，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窗外传来晨钟，新的一天就要开始了，而我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