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巫族秘典
雪停后的第七日,我在御书房批阅奏报,指尖反复摩挲着“巫族异动”四字。自镇魂河一役后,边境鳞卫不断传来密报,说深山里的巫族部落突然封闭山门,祭坛方向夜夜有幽蓝火光。萧承砚替我添了杯姜茶,指尖掠过我腕间红绳:“要去看看?”
“不得不去。”我合上密报,触到案几上的新铸铃铛,“战神之力虽散,但巫族若真要复活邪魔,苍生又将遭难。”
他突然握住我手,眼底有挣扎:“昭儿,此次进山......能否让我独自前往?你的凡人之躯......”
“阿砚。”我打断他,“失去力量不等于失去勇气。况且——”我抬眸看他,“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偶尔的恍惚?那战神残魂,是不是还在影响你?”
他身体微僵,移开视线:“太医说只是旧伤后遗症......”
“别骗我。”我按住他胸口,那里有一道淡金色疤痕,正是当初替我挡刀的位置,“那天在马车里,你的眼睛曾变成血红色。”
他沉默许久,从怀里掏出半块玉简——那是我不慎遗落的碎片,上面隐约可见“宿主献祭”四字:“我怕你担心,所以......”
“所以就想独自承担?”我抢过玉简,“我们说过,不再有秘密。”
他叹口气,将我拉入怀中:“是我错。但此次巫族之行太过凶险,我......”
“够了。”我推开他,抄起战戟往外走,“明日辰时开拔,你若再阻拦,我就把你绑在马车上。”
巫族山门隐在云雾里,巨大的图腾柱上缠着新鲜的鲜血。萧承砚的软甲下藏着十二道符咒,而我腰间别着母后的匕首,刃身贴着巫族秘纹——那是从当铺掌柜处得来的“护身符”。
“女帝,前方就是‘万魂窟’。”鳞卫统领墨羽指着谷底弥漫的黑雾,“据探子回报,巫族正在用活人祭祀。”
我点头,却在踏入雾气的刹那听见童谣声:“战神女,血作引,万魂窟里葬真身......”抬眼望去,只见雾中飘着无数纸人,每个纸人脸上都贴着我的生辰八字。
萧承砚突然拔剑出鞘,剑气劈开纸人时,我看见纸人腹中掉出枚铜铃——与我腰间断铃一模一样。
“这是‘替身咒’。”他拾起铜铃,铃内刻着“姜昭”二字,“有人想取你性命,用你的生辰八字炼魂。”
话音未落,雾中冲出数十名巫族杀手,他们身着兽皮,脸上涂着象征死亡的白纹。我挥戟挡开劈来的骨刀,却发现战戟在他们面前竟如普通铁器般无力——这些杀手的皮肤下,竟流动着与镇魂河相同的血色咒文。
“用玉简!”萧承砚的符咒击中为首杀手,却见那人被劈成两半后,竟又蠕动着合拢,“他们是巫族‘尸傀’,只有战神之力能彻底消灭!”
“可我......”我摸向掌心,那里早已光滑如常人。千钧一发之际,萧承砚突然抱住我滚向一旁,他后背传来利器入肉的闷响——又一枚骨刀穿透了他的软甲。
“阿砚!”我撕下半幅裙摆替他止血,却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红光。他猛地推开我,声音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快走!别管我!”
“我不走!”我握紧匕首刺向逼近的尸傀,刀刃触到咒文的瞬间,竟发出刺耳的尖啸。更惊人的是,那些咒文在匕首光芒中迅速消退,尸傀们发出哀嚎,化作尘埃。
“这匕首......”萧承砚愣住,“竟能净化巫族邪术?”
我想起母后临终前的话:“昭儿,这金钗是用巫祝精血淬炼,可保你平安。”原来她早就知道一切,早就为我留下了后手。
万魂窟深处,祭坛上摆满了盛满鲜血的陶罐。我踩着黏腻的血路逼近,看见巫族大祭司正将一个少女按在祭台中央,她颈间戴着的,正是我儿时丢失的长命锁。
“姜昭,你果然来了。”大祭司转头,他脸上缠着的布条渗出黑血,“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
“你是......”我握紧匕首,锁上“昭宁”二字刺痛双眼。
“我是你母亲的兄长,你的舅父。”他扯掉布条,露出与母后相似的眉眼,却布满咒文般的青筋,“可惜啊,你母亲背叛巫族,竟用圣女之身替裴玄玑孕育容器!”
萧承砚捂住伤口挡在我身前:“你胡说!她母亲是为了阻止战神复苏!”
“阻止?”大祭司癫狂大笑,“战神复苏是巫族的使命!当年战神陨落时,与我族先祖定下契约——每百年选一宿主,用宿主之身唤醒战神,让他带领巫族统治天下!”
我后退半步,想起母后手书里的“容器”二字。原来她的背叛,不是为了裴玄玑,而是为了阻止巫族的野心。
“你母亲逃了二十年,最后还是死在裴玄玑手里。”大祭司抬手,祭坛四角升起黑色烟雾,“现在轮到你了,我的好外甥女。用你的血祭旗,战神将重现人间!”
烟雾中传来无数冤魂的哭嚎,我看见母后的虚影在烟雾里向我伸手:“昭儿,快跑......”
萧承砚突然按住我肩膀,他掌心滚烫,竟比往日灼热数倍:“昭儿,听我说。当年战神与巫族的契约,早已被裴玄玑篡改。真正的契约是——”
他的话被大祭司的咒文打断。我被一股力量拽向祭台,匕首掉在地上,长命锁从大祭司袖中飞出,锁上“昭宁”二字竟渗出鲜血,与我腕间红绳相呼应。
“放开她!”萧承砚挥剑砍向大祭司,却在接触的瞬间被弹飞。他胸前的金色疤痕发出强光,竟与大祭司的咒文产生共鸣。
“原来你就是守护者。”大祭司眼中闪过贪婪,“更好,一并献祭,双玉合璧的力量会更纯净!”
祭台突然震动,我看见无数光点从萧承砚体内飞出,汇入我的长命锁。锁身竟在此时裂开,露出里面藏着的玉简碎片——那是母后留给我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是......巫族秘典!”大祭司惊恐后退,“你母亲竟把秘典拆成碎片,藏在你身上......”
玉简碎片融入我掌心,消失已久的光纹再次浮现。但这次不同的是,光纹不再是战戟形状,而是化作一朵盛开的莲花——那是母后最喜欢的花。
“你以为只有战神之力能杀戮?”我站起身,光纹所过之处,祭坛陶罐纷纷碎裂,鲜血化作甘霖洒落在地,“我母亲用一生守护的,是让战神之力回归本源——净化邪祟,护佑苍生。”
大祭司发出不甘的嘶吼,祭出全部巫毒。但那些毒虫在光纹前纷纷自燃,化作灰烬。萧承砚趁机捡起我的匕首,刺向大祭司心口——那里,正贴着裴玄玑的残魂符咒。
“不可能......巫族不该败在你手里......”大祭司倒地时,眼中倒映着我身后的虚影——那是真正的战神,他手持莲花战戟,俯瞰众生。
“巫族从不应以杀戮为使命。”我握住萧承砚的手,光纹同时涌入我们掌心,“即日起,巫族需解散祭坛,用秘典医术济世救人。若再犯禁——”
我抬手,光纹在岩壁上刻下警示咒文:“这便是下场。”
走出万魂窟时,月已中天。萧承砚靠着树坐下,脸色苍白如纸:“昭儿,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替他重新包扎伤口,“明明知道你体内有残魂,还带你涉险。”
他轻笑,指尖抚过我眉心:“傻子,没有你,我这条命早就没了。能陪你走到现在,已是万幸。”
我鼻尖发酸,却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墨羽带着鳞卫赶到,手中捧着个木盒:“女帝,在巫族密室找到这个,像是给您的。”
盒中是母后的梳妆匣,里面放着她的画像,还有一封泛黄的信:
“昭儿,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魂归巫族禁地。不要怨恨你的身世,你是我与战神之力的结晶,却并非容器。真正的战神传承,在你心底——当你学会用爱而非仇恨挥动战戟时,便是力量觉醒之时。阿砚是守护者,亦是你的归处,珍惜眼前人。”
我抬头看萧承砚,他正望着漫天星斗,耳后的红痣在月光下泛着柔光。指尖触到他掌心的光纹,那里不知何时也变成了莲花形状——与我掌心的纹路,完美契合。
“阿砚,”我轻声说,“母后说,你是我的归处。”
他转头,眼中有星光流转:“那你的归处,想定了吗?”
我轻笑,将长命锁重新戴在他颈间:“早在冷宫墙角分糖糕时,就定了。”
他愣住,继而笑出声,笑声惊起树上的宿鸟。鸟儿掠过夜空,翅膀上驮着皎洁的月光,如同当年护城河里倒映的星河。
回程路上,萧承砚突然拉住我的手,指向远处的山峦:“昭儿,你看。”
只见群山之巅,初升的朝阳正将积雪染成金色,宛如战神的金甲。山脚下的村落里,炊烟袅袅升起,传来孩童的笑闹声。
“等天下太平了,”他说,“我们去那里盖间小屋,屋前种满莲花,屋后栽上桃树。春天赏花,夏天纳凉,秋天摘桃,冬天烤火。”
我点头,想象着那样的场景——没有战戟,没有血光,只有人间烟火。掌心的光纹轻轻发烫,却不再是灼热的力量,而是温暖的脉动,如同心跳。
“好。”我握紧他的手,“但你要学会自己劈柴,上次你把柴劈成了狼牙棒,差点砸到墨羽。”
他挑眉:“明明是墨羽自己笨......”
“还敢嘴硬?”我笑着捶他肩膀,却在此时感到一阵眩晕。萧承砚慌忙扶住我,却发现我们掌心的光纹同时亮起,在空中投出一对相拥的人影。
“看来,战神之力真的认你作主人了。”他低语,“不过这次,它不再是诅咒,而是祝福。”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眼中的红光已彻底消失,有的只是清澈的笑意。远处传来鳞卫的马蹄声,惊起一片晨雾,却挡不住前方的路——那是通向和平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