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凤鸣镜影
金銮殿的青铜漏壶滴着晨光,我捏着奏报的指尖泛白。赤霄国旧贵族联名上奏,请求保留镇魔司旧制,奏折末尾的朱砂印刺得眼疼——那是林鹤年的私章。昭宁穿着赤金翟衣坐在我身侧,她眉心的玉兰花印记比昨日淡了几分,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姐姐,旧贵族们怕我们清算过去。”她的指尖掠过奏折上的狼首徽记,“镇魔司当年处决过太多苍澜遗民,他们心虚。”
我将奏折扔进炭盆,火苗瞬间吞噬字迹:“不是心虚,是试探。”魔纹在袖中蠢蠢欲动,烧得袖口金线滋滋作响,“林鹤年昨天还说要解散镇魔司,今天就变了主意,必有蹊跷。”
萧承煜大步走进殿,玄色劲装染着露水,腰间挂着串新鲜的狼首耳坠——那是他昨夜处决的“影子”首领遗物。他将耳坠扔在丹陛上,金属碰撞声惊起梁上栖鸟:“公主殿下,赤霄城西发现慕容冽的‘影子’训练营,里面有三百个孩子。”
“三百个?”昭宁猛地起身,翟衣上的珍珠流苏断裂,“都是苍澜国的血脉?”
他点头,目光扫过我袖口的焦痕:“旧贵族们想借镇魔司之名,继续用‘影子’控制百姓。林鹤年刚才去了城西,说是‘体察民情’。”
“备马。”我扯下凤冠,随手别上断齿玉簪,“我倒要看看,他在搞什么鬼。”
赤霄城西的旧粮仓散发着腐味。
我隔着门缝看见林鹤年正将镇魔司的狼首令牌递给一个蒙面人,那人袖口露出苍澜国的玉兰花刺青——是翊卫的叛徒。萧承煜握紧剑柄,却被我按住:“先听听他们说什么。”
“这批孩子今晚就送出国境。”林鹤年的声音带着颤抖,“慕容冽的余党在北狄等着,用他们的血能换二十万铁骑。”
蒙面人冷笑:“林丞相别忘了,您儿子还在我们手上。”他掀开马车帘,露出里面缩成一团的少年,颈间戴着与林鹤年 identical的“励志佩”。
昭宁突然冲进粮仓,翟衣在风中扬起如火焰:“放开他!”
蒙面人甩出锁链缠住她脖颈,萧承煜挥剑砍断锁链,却见昭宁眉心黑纹骤现,徒手掐住蒙面人的咽喉。她的指甲变长如利爪,竟生生剜出对方的心脏——那心脏呈紫黑色,跳动着逆魔纹的幽光。
“昭宁!”我抓住她染血的手,“别被魔纹控制!”
她猛然惊醒,心脏在掌心化作黑灰:“姐姐,我...我控制不住。”她望向林鹤年的儿子,少年惊恐的眼神让她浑身颤抖,“我是不是和慕容冽一样成了怪物?”
林鹤年跪地痛哭:“小公主饶命!是北狄人威胁我,他们说要把苍澜孩子炼成‘血奴’!”
我握紧凤鸣镜,镜面映出林鹤年身后的暗格,里面藏着北狄国的密信:“苍澜双姝若除,北狄愿奉丞相为新君。”魔纹顺着信纸上的血印蔓延,竟将字迹烧出另一层含义:“凤鸣镜碎,魔神重归。”
“原来他们想要的是凤鸣镜。”我将镜子扣在掌心,“传我命令,即日起封锁苍澜国所有边境,但凡携带狼首徽记者,格杀勿论。”
回到皇宫时,椒房殿的太医正急得团团转。
昭宁躺在床上,周身缠绕着逆魔纹,她的皮肤变得透明,能看见血管里流动的黑血。太医用银针扎遍她全身的大穴,却止不住黑纹蔓延:“公主殿下,小殿下中的是‘逆血咒’,唯有找到施咒者的心头血才能解。”
“施咒者是谁?”我按住昭宁滚烫的手。
太医跪下:“回陛下,从咒文来看...是已故的大公主殿下。”
萧承煜皱眉:“不可能,大公主的肉身已经消散了。”
太医摇头:“肉身虽散,但若有人用‘夺舍咒’抢走她的一缕残魂,便可借尸还魂。”他指向昭宁眉心的黑纹,“小殿下体内的逆魔纹,就是残魂的宿主。”
凤鸣镜突然剧烈震动,镜面映出北狄国的王庭。一个穿着苍澜国服饰的女子坐在王座上,她的面容与大公主 identical,眉心却嵌着颗黑色水晶——正是墓室中碎掉的那块。
“叶昭璃,别来无恙。”她的声音混着魔神的低语,“想救你妹妹?带着凤鸣镜来北狄王庭,否则我就用她的血,让魔神彻底苏醒。”
镜面碎裂,碎片割破我的掌心。萧承煜接住我摇摇欲坠的身体,他的心跳透过甲胄传来,沉稳如战鼓:“我陪你去,北狄王庭虽险,但若论潜入敌营...”
“不,你留在国内稳定政局。”我按住他的手,“赤霄国旧贵族蠢蠢欲动,苍澜遗民需要你安抚。”我转向太医,“用我的血为药引,先稳住昭宁的病情。”
“不可!”萧承煜反对,“你的魔纹与她的逆魔纹相冲,强行输血会要了你们俩的命!”
我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魔纹:“还记得墓室里的聚魔阵吗?双生血脉本就该相互依存。”匕首划过皮肤,鲜血滴入药碗,与昭宁的黑血混合,竟变成晶莹的琥珀色,“看,这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三更时分,我带着凤鸣镜独自踏上北狄的土地。
沙漠的月光冷如刀锋,远处的王庭帐篷顶插着狼首旗,却在旗面绣着苍澜国的玉兰花——分明是对我的挑衅。守营的士兵看见我的魔纹,竟主动让开道路,眼神中带着敬畏与恐惧。
“苍澜国主驾临,为何不通报?”
大公主的替身迎出帐篷,她穿着用苍澜国百姓人皮缝制的华服,袖口坠着的珍珠是慕容冽的“噬心蛊”卵。我握紧凤鸣镜,镜中映出她身后的祭坛,上面摆着三百个装着苍澜孩子血液的陶罐。
“把凤鸣镜给我,我就放了你妹妹。”她伸出手,指尖爬满逆魔纹。
我冷笑:“你以为我会信?当年父皇用双生血脉布下镇魔阵,早就算出会有今天。”凤鸣镜突然飞出我的掌心,悬在祭坛上方,镜面上浮现出真正的大公主虚影。
“妹妹,用魔纹灼烧祭坛。”大公主的声音如晨钟,“这具替身不过是偷来的皮囊,真正的施咒者...”
“——是你身后的北狄王。”我转身,挥袖射出银针,钉住伪装成侍女的北狄王。他的人皮面具剥落,露出底下布满咒文的脸,正是当年在苍澜皇宫出现的神秘人。
“叶昭璃,你果然聪明。”北狄王拍手,帐篷内涌出无数“影子”,“当年我让慕容冽灭苍澜国,就是为了引出双生血脉。现在凤鸣镜在手,魔神即将复活...”
“可惜你算错了一步。”我露出掌心与昭宁交缠的魔纹,“双生血脉不仅能复活魔神,还能彻底封印他。”
大公主的虚影融入凤鸣镜,镜面爆发出强光,祭坛上的陶罐纷纷炸裂。北狄王发出惨叫,他的身体被强光穿透,露出里面蜷缩的小蛇——原来他早就成了魔神的傀儡。
“不!我才是天命所归!”他嘶喊着扑向凤鸣镜,却被魔纹烧成灰烬。
替身女子惊恐后退,逆魔纹离她而去,露出她本来的面容——竟是苏嬷嬷的妹妹苏巧。她跪在我面前,泪水冲掉脸上的厚粉:“公主殿下,我是被逼的,慕容冽杀了我的孩子...”
“我知道。”我扶起她,“但你帮北狄王害我妹妹,这笔账怎么算?”
她突然掏出匕首刺向自己心脏:“唯有以死谢罪。”
我挥袖打落匕首,魔纹缠住她的手腕:“我苍澜国不杀悔过之人。”我指向帐篷外的苍澜孩子,“你若想赎罪,就带他们回家。”
黎明时分,我带着凤鸣镜回到皇宫。
昭宁已经苏醒,她穿着我命人新制的素白襦裙,坐在檐下给孩子们编玉兰花环。看见我回来,她眼睛亮起:“姐姐,你看,这些孩子笑得多甜。”
萧承煜站在她身后,手中捧着件披风:“北狄王伏诛的消息已经传遍大陆,赤霄国旧贵族连夜送来降表。”他替我披上披风,指尖擦过我额角的汗,“累吗?”
我望着檐下嬉戏的孩子,听着他们清脆的笑声,突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不累。只要他们能笑,我就有底气走下去。”
凤鸣镜突然发出清越的鸣响,镜面映出未来的景象——苍澜国的玉兰花铺满街道,昭宁穿着婚服站在祭坛上,而我牵着她的手,将她交给萧承煜。画面一转,竟是我坐在龙椅上,怀里抱着个眉心有玉兰花印记的婴儿,萧承煜站在殿外,望着漫天大雪露出微笑。
“这是...凤鸣镜的预言?”昭宁凑近镜面。
我合上镜盖,将它收入国库:“预言这种东西,信一半就好。”我握住她的手,感受她掌心的温度,“最重要的是现在,我们还活着,还能守护彼此。”
夜风带来玉兰花的香气,比任何预言都更真实。我知道,前方或许还有无数阴谋诡计,但只要我们姐妹同心,只要苍澜国的百姓还在期待明天,我们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因为复仇的火焰终将熄灭,而守护的信念永远长明。这或许就是父皇说的“魔神之誓”的真谛——不是以血还血,而是以心换心,让经历过黑暗的土地,重新长出希望的花。
而我,作为苍澜国的君主,会用一生来践行这个誓言。
直到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