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龙椅余烬
金銮殿的鎏金巨柱映着晨光,我摸着龙椅上的狰狞龙纹,指腹蹭掉半块剥落的金箔——原来赤霄国的威严,不过是层一戳就破的金粉。苏嬷嬷捧着苍澜国的九旒王旗站在殿门口,旗面上的血色玉兰花被晨露浸透,像要滴下泪来。
“公主殿下,赤霄国的贵族都在宫外候着。”她的翡翠耳坠轻轻晃动,“他们捧着降表,说要归附新朝。”
我转动着慕容冽的皇冠,鎏金冠冕在掌心压出红痕:“归附?昨日他们还在城头喊我‘魔神妖女’。”指尖魔纹亮起,皇冠突然变形,化作一堆废铁簌簌落地,“让他们进来,带着降表,也带着脑袋。”
萧承煜扶着昭宁走进来,他换上了苍澜国的玄色劲装,腰间别着我赐的“翊卫”令牌。昭宁脸色苍白如纸,却执意要穿苍澜国的赤金翟衣,裙摆上的珍珠流苏扫过地面,发出细碎的声响。
“姐姐,登基大典该开始了。”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陈妈妈说过,苍澜国的公主登基时,要在龙椅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我摸出袖中的匕首,刀刃在龙椅内侧刻下“叶昭璃”三个字。刀光闪过,木屑纷飞,却有暗红汁液从木纹里渗出——原来慕容冽早就在龙椅里藏了“噬心蛊”的虫卵。
“狗东西。”萧承煜拔剑劈向龙椅,却被我拦住。
“留着。”我用魔纹灼烧虫卵,焦糊味混着檀香弥漫殿内,“让新朝的臣子们看看,旧朝的毒,该怎么解。”
赤霄国贵族鱼贯而入,为首的是丞相林鹤年,他捧着降表的手不停发抖,袖口露出镇魔司的狼首刺青。我盯着他腰间的玉佩——那是慕容冽亲赐的“镇魔玉佩”,与萧承煜碎掉的那块一模一样。
“臣等恭迎新皇登基,愿苍澜国...”
“住口。”我打断他,“苍澜国不稀罕你们的虚情假意。”魔纹顺着地面爬上林鹤年的脚踝,他惊恐后退,降表掉在地上,露出背面的密文,“这是什么?”
林鹤年扑通跪地:“是、是慕容冽留下的‘清君侧’密诏,说您是魔神降世,要臣等...要臣等...”
“要你们杀了我,对吧?”我冷笑,魔纹在他腿上烙出镇魔符文,“知道为什么你们的镇魔玉佩不管用吗?因为真正的镇魔之力,从来不在玉佩里。”
昭宁突然剧烈咳嗽,鲜血溅在翟衣上,如绽放的红梅。萧承煜扶住她,却被她推开:“别碰我,我的血...有毒。”她掀起衣袖,手臂上竟爬满细密的黑纹,与我的魔纹截然相反。
“这是...逆魔纹?”萧承煜皱眉,“和小公主在血池里中的毒有关?”
我抓住昭宁的手,魔纹与黑纹相触的瞬间,她发出痛苦的呻吟。林鹤年趁机掏出袖箭射向我,却被萧承煜挥剑挡下。箭簇擦过我的脸颊,在眼角划出血痕——这角度,与母妃当年的伤口分毫不差。
“原来你也参与了灭国夜的屠杀。”我舔了舔嘴角的血,“林鹤年,你妻子是不是姓苏?苏巧,当年被你亲手送给慕容冽剥皮的那个丫鬟。”
他浑身颤抖如筛糠:“您...您怎么知道?”
“因为苏巧是苏嬷嬷的妹妹,而你书房的暗格里,藏着她的人皮灯笼。”我站起身,魔纹在身后凝聚成巨大的玉兰花,“现在,该让你尝尝被剥皮的滋味了。”
“姐姐,不可!”昭宁突然喊住我,“他...他是翊卫的线人,当年帮我们传递过密信!”
我愣住,看向萧承煜。他点头:“林鹤年确实向我们提供过镇魔司的布防图,只是后来突然断了联系。”他踢开林鹤年的袖箭,“说,为什么突然投靠慕容冽?”
林鹤年涕泪横流:“慕容冽抓了我的儿子,说要是我不配合,就把他扔进血池!”他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的“噬心蛊”印记,“您看,这蛊虫每月都会啃食我的心脏,我实在受不了了!”
昭宁突然踉跄着走向他,指尖黑纹亮起:“我能帮你把蛊虫引出来,但你要发誓,永远效忠苍澜国。”
“昭宁,你的身体...”萧承煜想阻拦,却被她摇头制止。
黑纹如毒蛇般爬上林鹤年的脖颈,他发出惨叫,吐出条三寸长的红头蛊虫。昭宁接住蛊虫,放入随身携带的玉瓶:“姐姐,这种蛊虫可以用来炼制‘逆魂散’,或许能解大公主的咒。”
我盯着她泛黑的指尖,突然想起大公主临终前的话:“双生血脉,一阳一阴。”难道昭宁体内的逆魔纹,正是用来平衡我魔神之力的关键?
“先处理登基大典。”我压下心头疑虑,“林鹤年,你暂代赤霄国丞相,即日起解散镇魔司,释放所有苍澜国俘虏。”
他叩首如捣蒜:“臣遵旨!臣定当肝脑涂地!”
登基大典在正午时分举行。
我穿着从赤霄国国库搜出的苍澜国旧朝礼服,礼服上的金线绣着九只振翅欲飞的凤凰。苏嬷嬷捧着传国玉玺跪下,玉玺上“苍澜永昌”四个字被磨得发亮,不知沾过多少代先皇的血。
“公主殿下,请受臣等三拜。”
山呼海啸般的“万岁”声中,我突然听见城外传来异响。萧承煜皱眉看向天际,那里腾起滚滚黑烟,隐约有狼首旗帜晃动——是赤霄国的残余军队,打着“清君侧”的旗号杀来了。
“来得正好。”我握紧玉玺,“我正愁没机会立威。”
昭宁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她掌心滚烫:“姐姐,让我去吧。赤霄军里有不少当年被抓的苍澜国百姓,我能劝他们倒戈。”
“不行,太危险。”萧承煜反对,“你体内的逆魔纹还在失控,万一被慕容冽的余党发现...”
“不会有万一。”昭宁摘下头上的凤冠,露出额间新浮现的黑纹,“再说,我和姐姐联手,天下无敌。”
赤霄军在城下列阵,为首的将军骑着黑马,铠甲上绣着慕容冽的狼首徽记。我站在城头,看着昭宁单人独骑走向敌军,她的翟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团跳动的赤金火焰。
“我是苍澜国的小公主,昭宁。”她的声音虽轻,却传遍整个战场,“你们中间有多少人,妻儿被慕容冽扔进血池?有多少人,被迫亲手杀了自己的父母?”
军阵中响起窃窃私语,有人摘下头盔,露出苍澜国特有的靛蓝色发带。昭宁举起玉瓶,倒出里面的蛊虫:“看清楚,这就是慕容冽用来控制你们的‘噬心蛊’,现在我给你们机会——”
“——杀了主将,归顺苍澜国,既往不咎。”我接过话头,魔纹在城墙上烙出巨大的玉兰花,“否则,我就让你们尝尝魔神之怒。”
沉默持续了三息。
突然,有人挥剑砍向主将,喊道:“老子早就受够了狼首旗!”紧接着,无数刀剑出鞘声响起,赤霄军瞬间内乱,狼首旗帜被踩在泥里,换上了苍澜国的玉兰花旗。
“姐姐,你看。”昭宁仰头看我,阳光穿过她的发丝,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人心所向,从来不是靠武力。”
我望着城下欢呼的人群,突然想起父皇曾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他自己却为了权力献祭女儿,终究没明白这句话的真谛。
登基大典结束后,我在赤霄国皇宫设下“洗尘宴”,宴请归附的贵族和将领。林鹤年呈上慕容冽的藏宝图,图中标记的“镇魔司地牢密室”引起了我的注意——那里藏着当年苍澜国的国库钥匙。
“臣愿带一队人马去取钥匙。”萧承煜主动请缨。
我摇头:“不行,地牢里还有未散尽的‘影子’,太危险。”我转向昭宁,“你留在宫里养伤,我和萧承煜去。”
昭宁欲言又止,最终点头:“小心,地牢里的镇魔阵可能和逆魔纹有关联。”
地牢深处,镇魔司密室的石门紧闭。
萧承煜将龙纹令牌嵌入凹槽,门内突然喷出黑色烟雾,混着刺耳的尖啸。我挥袖扇开烟雾,看见密室中央摆着个巨大的转经筒,筒身上刻满苍澜国与赤霄国的文字。
“是‘双生咒’的阵眼。”萧承煜皱眉,“当年慕容冽就是用这个阵法,把大公主的魔纹转移到你身上。”
我摸着转经筒,魔纹突然不受控制地涌入筒内,筒身开始飞速旋转,露出内层的羊皮卷——是父皇的亲笔日记。
“正月初七,昭璃病重,不得已启用‘双生咒’,将魔纹转移至次女昭宁体内。愿苍天庇佑,让昭璃活过二十岁...”
“三月十五,昭宁被查出带有‘阴脉’,不得不将她与翊卫统领之子调换身份,以保她平安...”
“十二月廿九,苍澜城破,昭宁被慕容冽劫走,我终究还是弄丢了两个女儿...”
泪水模糊了视线。原来我才是被调换身份的“次女”,真正的小公主是带有魔纹的昭宁,而我,不过是个替身。那些年她承受的痛苦,我一无所知。
“砚秋,你看。”萧承煜指着转经筒底部,那里刻着个熟悉的符号——正是昭宁锁骨上的朱砂痣。
魔纹突然剧烈震动,我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破土而出。转经筒轰然炸裂,露出下面的密室,里面堆满了水晶瓶,每个瓶中都装着个婴儿,他们眉心都有块淡紫色胎记。
“这是...慕容冽的‘影子’培育室。”萧承煜握紧剑柄,“这些孩子,都是用苍澜国百姓的血脉培育的。”
我摸出匕首,割破掌心,鲜血滴在婴儿眉心的胎记上,胎记竟渐渐消退:“他们的血脉被篡改过,用我的血可以复原。”
“公主殿下!”林鹤年突然冲进密室,“不好了,宫里出事了!小公主她...她失控了!”
赶回皇宫时,椒房殿已被黑纹覆盖。
昭宁悬浮在半空,周身缠绕着逆魔纹,她的翟衣破烂不堪,露出背上的咒文——那是慕容冽用来控制她的“血池印记”。萧承煜想冲进去,却被黑纹弹开。
“姐姐,别过来!”她的声音混着魔神的低语,“我撑不住了,慕容冽在我体内下了‘夺舍咒’,他要借我的身体复活!”
我握紧她给的逆魂丹,却被她摇头制止:“没用的,只有你杀了我,才能阻止他!”
“不可能!”我摇头,魔纹与逆魔纹在空中相撞,激起巨大的冲击波,“我好不容易找到你,怎么可能再失去你?”
昭宁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还记得大公主说的‘双生血脉’吗?只有我们合二为一,才能彻底消灭魔神之力。姐姐,动手吧,用你的魔纹,烧了这具容器。”
萧承煜按住我颤抖的肩膀:“她说得对,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望着昭宁眼中的痛苦与决绝,终于举起手。魔纹如毒蛇般缠上她的身体,却在触及她心脏时自动避开——那里,还跳动着一颗属于苍澜国的、温热的心脏。
“对不起,昭宁。”我低语,魔纹化作锁链,将她与我紧紧绑在一起,“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逆魔纹与魔纹在体内剧烈交锋,我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碎裂,又有什么东西正在重生。昭宁的脸与大公主的脸重叠,最终化作我记忆中最清晰的笑容——那是我们在御花园荡秋千时,她露出的无忧无虑的笑。
“姐姐,谢谢你。”
她的声音渐渐远去,逆魔纹如潮水般退去,露出昭宁苍白却平静的脸。我接住她软倒的身体,发现她眉心的黑纹已变成淡粉色的玉兰花印记——那是苍澜国皇室真正的胎记。
“她没事了?”萧承煜轻声问。
我点头,摸出转经筒里的婴儿襁褓,上面绣着“昭宁”二字:“以后,不会再有替身,不会再有牺牲。苍澜国的公主,只有一个。”
夕阳染红宫殿飞檐,我抱着昭宁走出椒房殿,看见苏嬷嬷正带着宫女们更换宫灯——从狼首灯换成了玉兰花灯。林鹤年匆匆赶来,手中捧着刚找到的国库钥匙。
“公主殿下,国库密室里发现了这个。”他呈上一卷画轴,“是慕容冽派人临摹的苍澜国舆图,上面标注着所有龙脉的位置。”
我展开画轴,舆图右下角赫然画着烬阳城乱葬岗的往生客栈,旁边用朱砂写着:“魔神之墓,双生归位。”
萧承煜皱眉:“难道大公主的肉身没有彻底消散?”
我握紧昭宁的手,感受她手腕下的脉搏:“不管怎样,先让她好好睡一觉。等她醒来,我们一起去揭开所有秘密——以苍澜国双生公主的名义。”
夜风带来远处的童谣,这次唱的不是“魔神降世”,而是“双凤朝阳”。我望着怀中的妹妹,望着殿外重新挂上的苍澜国王旗,突然明白复仇从来不是终点,而只是开始——一个让苍澜国真正重生的开始。
魔纹在掌心轻轻跳动,这次它不再是诅咒,而是守护的印记。我知道,无论前方还有多少阴谋诡计,只要我们姐妹同心,就没有过不去的难关。
因为我们是苍澜国的公主,是双生的凤凰,是魔神之誓的继承者。
而属于我们的时代,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