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痛鼻腔。傅九霄在剧痛中醒来，第一个感知到的不是病房的白色天花板，而是颈动脉上冰凉的触感——有人正把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
本能先于意识苏醒。他的左手如铁钳般扣住对方手腕，右手掐住那人的喉咙，一个翻身将对方压在身下。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祁夜苍白的脸映入眼帘，因缺氧而微微泛红，却没有丝毫挣扎。
\"你到底是谁？\"傅九霄声音嘶哑，手上的力道却丝毫未减，\"夜魔？法医？还是韩峥的棋子？\"
祁夜的嘴唇开始发紫，但他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傅九霄，甚至放松了颈部肌肉，一副全然接受命运的姿势。这种毫不反抗的态度像冷水般浇灭了傅九霄的怒火。他猛地松开手，踉跄后退，牵动了全身的伤口。
\"咳咳...\"祁夜撑起身子，揉着脖子上的淤青，\"我是祁夜。曾经想杀你的人，也是...\"他停顿了一下，\"现在可能唯一能救你的人。\"
傅九霄跌坐在床边，头痛欲裂。记忆碎片逐渐拼合：基地爆炸、韩峥逃脱、还有...祁夜在火光中的侧脸。他低头查看自己的身体——左臂打着石膏，右腿缠满绷带，胸前还连着心电监护仪的导线。
\"多久了？\"
\"三天。\"祁夜递给他一杯水，\"你失血过多，加上'涅盘'的副作用，能活下来算奇迹。\"
水杯在傅九霄手中微微颤抖。他注意到祁夜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眼下浓重的青黑，嘴唇干裂，白大褂下的绷带从领口隐约可见。为了照顾他，祁夜显然也没好好休息。
\"韩峥呢？\"
\"跑了。\"祁夜调暗病房灯光，\"但林小满恢复了一部分数据，我们找到了'蚀日'的几个据点。\"
傅九霄抬头看他：\"'我们'？\"
祁夜深吸一口气，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们需要谈谈。关于我是谁，以及...我接近你的目的。\"
\"我知道你是谁。\"傅九霄冷笑，\"祁夜，天才法医，'夜魔'，父母死于实验室爆炸，花了三年时间追查凶手，最后锁定了傅家。\"他每说一个词，祁夜的眼睛就睁大一分，\"我说漏了什么吗？\"
祁夜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白大褂下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你走进慈善晚宴的那一刻。\"傅九霄尝试站起来，却因腿伤失败，\"你以为我会让一个陌生人接近我而不做背景调查？\"
\"那你为什么还...\"
\"留着你？\"傅九霄露出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最初是想看看你能挖到什么。后来...\"他的目光在祁夜脸上停留片刻，移开，\"发现你对'蚀日'的了解比我想象的多。\"
病房陷入沉默。监护仪的滴答声格外刺耳。祁夜盯着自己的双手，那上面有无数细小的伤疤——化学试剂灼烧的、解剖刀划伤的、还有...制作毒药时不小心留下的。
\"我父母死前给我寄了一份资料。\"他终于开口，\"里面提到傅家参与了一项非法人体实验。我以为...是你父亲下令杀了他们灭口。\"
\"所以你决定一个个杀光傅家人？\"
祁夜摇头：\"我只想找出真相。'夜魔'的身份...是个幌子。我杀的那些人，都是'蚀日'的成员。\"
傅九霄挑眉：\"自封的审判者？\"
\"必要之恶。\"祁夜抬眼看他，\"就像你处理帮派叛徒一样。\"
两人对视良久，傅九霄突然笑了：\"你知道吗，我欣赏你的诚实。至少现在。\"
\"现在？\"
\"现在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傅九霄的表情又冷下来，\"但信任是另一回事。\"
祁夜点头，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型投影仪：\"那么，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信任我。\"
投影在墙上展开，是林小满恢复的数据。一个庞大的组织架构图，中心是韩峥，下面分支遍布政商军警各界。\"蚀日\"的规模远超想象。
\"他在准备什么？\"傅九霄眯起眼睛。
\"末日生意。\"祁夜调出另一份文件，\"改良版'涅盘'，通过水源传播。先制造恐慌，再高价出售'解药'——实则是控制人的另一种药物。\"
傅九霄的拳头砸在床头柜上，水杯震倒：\"疯子！\"
\"更糟的是...\"祁夜犹豫了一下，调出一组数据，\"原始'涅盘'有致命缺陷。你体内的药物已经开始反噬。按照这个速度...\"
\"我还有多久？\"
\"一个月。也许更短。\"
傅九霄出奇地平静：\"解药呢？\"
\"理论上可行。\"祁夜指向一组分子式，\"需要原始'源血'——我的血。但过程...很痛苦，成功率不到50%。\"
\"比坐以待毙强。\"傅九霄尝试站起来，这次成功了，\"安排一下，尽快开始。\"
祁夜刚要回应，病房门突然被推开。程武满脸焦急地冲进来：\"九爷，不好了！元老会要求立即见您，他们听说您和...合作。\"他瞥了祁夜一眼，明显不信任。
\"告诉他们我死了。\"傅九霄冷冷地说。
\"九爷！\"程武压低声音，\"赵明死后，帮里已经人心惶惶。如果再知道您和...'夜魔'联手...\"
\"什么？\"祁夜猛地站起。
程武丢给他一份报纸。头版赫然印着祁夜的照片，标题触目惊心：《知名法医实为连环杀手\"夜魔\"？警方发布通缉令》。
\"林小满发来警告，警方已经监控了所有实验室和你的住所。\"程武补充道，\"他们甚至派人监视了医院。\"
傅九霄转向祁夜：\"你有安全屋吗？\"
\"几个。但他们可能都知道了。\"
\"去我的地方。\"傅九霄从抽屉里取出一把钥匙，\"滨海别墅，登记在一个假名下。\"
祁夜没接：\"那你呢？\"
\"我得应付元老会那些老狐狸。\"傅九霄硬把钥匙塞进他手里，\"别担心，他们不敢动我。倒是你...\"他上下打量祁夜，\"看起来就像个逃犯。程武，给他找套衣服。\"
程武不情愿地出去了。傅九霄趁机从枕头下摸出一把匕首，塞给祁夜：\"拿着。我父亲的，跟了我二十年。\"
骨柄匕首沉甸甸的，刀鞘上刻着复杂的家纹。祁夜知道这份礼物的分量。作为回礼，他从药柜取出一支预充式注射器：\"改良抑制剂。如果情况危急...直接颈静脉注射。\"
傅九霄接过注射器，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三天后，滨海别墅见。\"傅九霄说，\"别死了，小法医。\"
\"你也是，黑道皇帝。\"
程武回来时，两人已经恢复疏离的姿态。祁夜换好衣服——一套过于宽大的休闲装，戴上帽子和口罩，几乎认不出来。
\"后门安全。\"程武不情不愿地说，\"但警方在每条街都设了检查站。\"
傅九霄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李局长，听说你在找我朋友的麻烦...对，就是那个法医...我想这是个误会...当然，欠你个人情。\"
挂断电话，他看向祁夜：\"十分钟内撤岗。趁现在走。\"
祁夜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傅九霄...关于你父亲...\"
\"我知道。\"傅九霄打断他，\"他不是凶手。我们都被骗了。\"
祁夜点头，消失在走廊尽头。
程武关上门，立刻开始抱怨：\"九爷，您太冒险了！元老会已经——\"
\"准备车。\"傅九霄脱下病号服，换上程武带来的西装，\"告诉那些老东西，一小时后开会。\"
\"可是您的伤——\"
\"另外，\"傅九霄像没听见一样继续道，\"派两个人暗中保护祁夜。别让他发现。\"
程武瞪大眼睛：\"您还信任他？他可是'夜魔'！\"
傅九霄系领带的动作顿了顿：\"正因如此。\"
与此同时，祁夜穿过医院后巷。他敏锐地注意到两个黑衣人远远跟着自己——不是警察，动作太专业，显然是傅九霄的人。他假装没发现，拦了辆出租车。
\"中央公园。\"他故意大声说，然后在半路突然改变路线，\"抱歉，改去圣玛丽医院。\"
甩掉跟踪者后，祁夜又换了两次车，最后步行来到一栋破旧公寓楼。顶层的安全屋是他最后的底牌，连林小满都不知道。
锁好门，祁夜立刻打开电脑，接入加密网络。林小满的留言立刻弹出：
「警方突袭了实验室！所有设备没收。好消息是，我藏起了最重要的数据。附：傅九霄的人一直在找你，小心。」
祁夜回复：「保持隐蔽。我需要'涅盘'项目的所有原始数据，特别是关于'7号实验体'的部分。」
他刚发送出去，另一条加密消息突然跳出。发件人显示\"夜莺\"——他在暗网的情报源。
「小心傅九霄。最新情报显示傅家与\"蚀日\"的关系比你想象的深。附：韩峥在找你。」
祁夜盯着屏幕，手指悬停在键盘上。他应该相信谁？傅九霄确实隐瞒了很多，但韩峥明显在挑拨离间。
犹豫再三，他回复：「需要证据。」
然后关闭电脑，从冰箱取出一袋血包——他自己的血，定期储存以备不时之需。如果真要为傅九霄制作解药，他需要更多原材料。
窗外，夜色渐深。祁夜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火。某处，傅九霄可能正在帮派会议上为他辩护；而韩峥肯定在暗中集结力量。这场三方博弈中，一步错，满盘皆输。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骨柄匕首，做了决定。
另一边，傅九霄面对一屋子愤怒的帮派元老，神色自若。
\"祁夜必须死！\"最年长的元老用拐杖敲着地板，\"他是警察的走狗！\"
傅九霄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证据呢？\"
\"他是'夜魔'！报纸上都——\"
\"报纸还说我是慈善家呢。\"傅九霄冷笑，\"各位叔叔伯伯，现在是非常时期。'蚀日'才是真正的敌人。\"
\"我们不管什么'蚀日'！\"另一个元老拍桌而起，\"帮派规矩，叛徒必须处决！\"
傅九霄放下茶杯，声音冷得像冰：\"谁是叛徒？赵明？他可是你们推荐的人。现在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会议室瞬间安静。
\"听着。\"傅九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扫视众人，\"我父亲死后，是我带领帮派走到今天。如果你们不满意我的决策...\"他拔出枪放在桌上，\"现在就可以挑战。\"
无人敢动。
\"很好。\"傅九霄收起枪，\"三天后，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现在，散会。\"
元老们悻悻离去后，程武忧心忡忡地问：\"九爷，您真要...处理祁法医？\"
傅九霄望向窗外的夜色：\"准备飞机，明天我要去趟瑞士。\"
\"什么？但医生说过您不能——\"
\"韩峥在瑞士有个账户。\"傅九霄打断他，\"我需要知道谁在给他汇款。\"
程武还想劝阻，傅九霄的电话突然响了。是条加密短信，来自未知号码：
「检查你外套内袋。——R」
傅九霄摸向外套，在内袋里发现一枚微型追踪器——正是他之前给祁夜的那对蓝宝石袖扣中的另一只。袖扣背面贴着一张纸条：
「韩峥在找我。别跟来，会打草惊蛇。三天后见。」
傅九霄握紧袖扣，嘴角微微上扬。他的小法医，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取消瑞士行程。\"他突然说，\"改查韩峥在国内的所有据点。\"
\"可是九爷——\"
\"照做。\"傅九霄将袖扣放入贴身口袋，\"另外，准备一套完整的医疗设备送到滨海别墅。要最好的。\"
程武领命而去。傅九霄走到窗前，与远方的祁夜望着同一片夜空。两人虽身处不同地点，思绪却奇妙地同步：
这场危险的游戏，才刚刚进入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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