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兰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眼波微转间尽是疏淡与不在意:\"这些虚名,我一点也不在乎,不必解释了。\"
娄可儿望着姜兰云淡风轻的模样,只觉自家小姐佛系得近乎超然,功名利禄不争,世子妃之位亦似可有可无。
她只能在心底默默祈祷,但愿大婚之日早些到来,免得再生事端。
姜兰回到珍宝院,目光扫过满院葱郁的茉莉花时,眉梢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她淡淡开口:\"这些花...拔了吧。\"
侍从愣在原地,“那小姐可是要种什么花??”
“不种。”
说完,姜兰已转身进了屋,反正等新花绽放时,她早就是要走的人了,何必费这闲心?
院落一朝空寂,秃枝桠在风中摇曳,倒比从前多了几分苍凉意。
阮宜年踏入院门时,望见满地狼藉的花茎,瞳孔骤缩,喉间的质问几乎要冲出口。深吸几口气压下怒意,他捏着袖口走进正屋,声线放得温软:\"姜兰,好好的花,怎么说拔就拔了?\"
\"碍眼。\"
\"你呀,不喜欢不看便是了。\"阮宜年跺脚,\"眼看就要开花了,石月还等着用花瓣泡茶呢,这下子她又该哭哭啼啼了。\"
茶盏轻叩桌面,发出清越声响。姜兰抬眸,眼底似有冷光闪过:\"表哥今日来,只是为了说这些?\"
\"倒也不全是。\"阮宜年搓了搓手,\"皇上近日要去围猎,你...可要同去?到时候冷亲王会和我们阮家一起同去,人人都知道你和我要成婚了,这种情况下,你也是阮家的人了。\"
\"不去。\"
\"那就好。\"阮宜年松了口气,眉梢扬起得意,\"你父亲留下的那匹小马驹,如今可长成了神骏模样。你既不去,便让我牵去遛遛——良驹不跑,可是要废的。\"
姜兰忽然低笑出声,指尖摩挲着茶盏边沿:\"围猎...倒有些意思。我许久没摸弓弦了,不如...届时我亲自牵马同去?\"
阮宜年的笑僵在脸上,这姜兰.......
心里不乐意,他却还是从袖中掏出一个檀木盒,推到姜兰面前:\"兰儿,这段日子冷落了你...这是给你的赔礼。\"
打开盒子,是一个蓝色的风铃。
姜兰望着那串银铃,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她举着一模一样的风铃蹦到阮宜年面前,非要他也买一串,说是\"成双成对才吉利\"。
阮宜年那时耳尖泛红,支支吾吾地推脱,说什么\"女儿家的玩意儿,我才不戴\"。
她指尖轻轻抚过铃身,唇角泛起苦涩:\"多谢表哥...\"
\"兰儿果然懂事。\"
阮宜年刚说完,就拉住里她的手,这个举动让她有些抗拒,紧接着就听到阮宜年说:“月儿已有了我的骨肉。你向来宽宏大量,能否...将世子妃之位让与她?\"
她笑了,“表哥,你来找我的真是目的是这个吧??”
“我知道不方便和你开口,但我真的没办法了,萱儿也去劝过爹爹,但是爹爹一意孤行。”
阮宜年长叹一口气,“如果是你提出来的,我想爹应该就不会强求了。”
姜兰扑哧笑了出来,抬起眼眸直勾勾看着阮宜年,十六岁那一年,阮宜年爬上她的床,还对天发誓一定会娶她,不然就不得好死.........
那些誓言,想起就很可笑。
“表哥,我们偷欢三年,如今你不娶我,你有没有考虑我怎么办??”
“兰儿,我可以纳你为妾,石月是王室之女,身份尊贵得很,不能为妾,而你........我知道你父亲之前身份不低,但如今你爹娘都不在了,你也没有哥哥弟弟撑起一片天,那些尊荣和身份也全都没了,我说实话,你现在除了在达官显贵的面前有几分薄面之外,和一个丫鬟没什么区别........”
姜兰哽住,鼻子一下子就酸酸的,但还是努力掐着手掌心保持冷静,“表哥,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人人都是这样想的,十年快过去了,你不会以为,还有人记得你父亲吧??”
“嗯.......”
“兰儿,可以吗?只要你把世子妃之位给石月,我对天发誓,我一定会对你好,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也天天陪着你,再也不会陪着石月。”
姜兰长叹一口气,“表哥,你的誓言和狗叫差不多的,骗了我一次又一次。”
还好她及时清醒了,不然.......
“这次绝非戏言。”阮宜年话音未落,已大步跨到桌前,抓起狼毫饱蘸浓墨,在宣纸上笔走龙蛇般写下承诺,末了重重按上朱砂手印,“这样算不算有诚意了?”
姜兰垂眸扫过字迹:“你不必日日陪着我——我只有一个条件。”
“你直接说。”
“这些年,你们动了我爹娘留下的家产。”她抬眼直视阮宜年,目光如冰锥刺骨,“分文不少,全部还给我。”
“这有何难?”阮宜年挥手掷笔,“小事一桩!”
“立字据。”
“这就给你立字据。”阮宜年又铺开宣纸。
墨汁未干时,第二道手印已稳稳盖在落款处,红得刺目。
姜兰将两张字据叠好收入袖中,唇角扬起清浅弧度:“放心,世子妃之位...我会让出来。”
“兰儿!”阮宜年喉头滚动,突然张开双臂将姜兰紧紧箍入怀中,下巴抵着她发顶直晃,“这些年你最是善解人意...委屈你做妾室,我心有愧疚。但你放心,日后吃穿用度必与石月一模一样,下人们也不敢轻慢你半分!”
他气息灼热地凑近,想要亲一口姜兰,但是谁知道姜兰猛地偏头避开。
他一愣,却很快将尴尬抛诸脑后:“我还有一些要紧事,就先走了,兰儿你一定要记得,今日之事尽早告知父亲,莫要耽搁。”
“嗯。”
眼见姜兰应下,他再不逗留,匆匆忙忙出门了,脚步轻快得几乎要跳起来,心底早已盘算着如何向石月邀功。
石月听闻此事时,诧异地睁大眼睛,\"姜兰竟真的肯屈身为妾?\"
\"是她亲口应下的。\"阮宜年眼底尽是得意,\"到底是家道中落的孤女,能留在府中已是万幸,而且她早就把清白之身给了我,现在她只能嫁给我,只要我能够娶她,她自然是愿意做妾的,估计我让她做个通房丫头,她也会答应的.........\"
\"可她从前...终究是姜家千金。姜家鼎盛时,连公主都要礼让三分...\"
\"如今还不是虎落平阳?\"阮宜年嗤笑一声,然后怜爱地抚摸着石月的腹部,\"倒是你.......再过半个月便是世子正妃,需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平安生下我的唯一嫡长子。\"
石月掩着唇低笑出声,眼角眉梢俱是狡黠:“世子,你放心,肯定是一个大胖小子。”
她倒也想给阮宜年生一个,可惜,现在阮宜年真的不行了。
看样子她也必须要和自己的情郎,快一点怀上了......
皇上围猎那日,天光未亮,姜兰便被侍女唤醒。
院落里,冷家的人从早就候在廊下谈笑,他们来接阮玉萱归府,偏巧撞上围猎盛事,便随阮家车马一同前往。
猎场设于青云山,距京城足有一日一夜的车马路程。
晨曦初露时,皇上已率皇家禁卫军浩荡出城,旌旗蔽日,金戈映辉,长长的队伍如墨龙蜿蜒于官道,端的是气势恢宏。
姜兰独往马厩探视小马。
这驹子的名儿是她亲自取的——父亲名中带\"玉\",她便唤它\"血玉\"。指尖抚过油亮的马鬃,她轻声呢喃:\"今日便带你去旷野里撒个欢。\"
血玉的母马隔着栅栏轻嘶,蹄子刨得干草簌簌作响,终究没挣断缰绳。
阮宜年与石月同乘雕花马车,帘幕低垂间只闻细语。
姜兰却翻身上了血玉,身姿利落如惊鸿。
石月掀起帘角瞥了一眼,那英姿飒爽的样子,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唇角一撇:\"姜小姐总爱抛头露面,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姜小姐是勾栏里出来的呢。\"
\"她既肯屈尊为妾,能是什么好货色?\"阮宜年轻拍石月手背,\"她想要出风头就让她出,反正被戳脊梁骨的人是她。\"
\"可不是么。\"石月掩唇轻笑,\"我日后可是世子妃,要端庄优雅一些。\"
另一侧冷家马车里,冷岭正苦着脸哄劝阮玉萱。
但是阮玉萱垂眸盯着襁褓里的孩儿,对他的絮语充耳不闻。
\"月子里偷跑回娘家,如今又要跟着去围猎,也不怕落下病根儿?到时候生不出孩子怎么办??\"冷岭拧着眉,\"届时我爹让我纳妾,你可别哭闹。\"
\"你且记着,须得赶紧将身子调养好,给我生个大胖儿子。\"他越说越急,见阮玉萱仍不搭理,最后只得咬牙道,\"此次围猎到处都是达官显贵,你莫要给冷家丢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