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狂风骤起,乌云蔽月。不多时,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很快连成一片密集的雨幕,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鸣电闪!整个潇湘馆被笼罩在狂风暴雨之中。
林黛玉本就有些畏雷,此刻被那炸响的惊雷吓得心头乱跳,拥着锦被坐在床上,毫无睡意。窗外树影在闪电的映照下张牙舞爪,如同鬼魅。她并非全然害怕,只是这喧嚣的雨夜,更容易勾起人心中潜藏的思绪。白日里贾瑛那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如同烙铁般印在她心间,反复回响。她想着他的样子,他混不吝的笑容,他认真的眼神,他话语中的珍视…脸颊在黑暗中悄然发烫,带着少女情窦初开的羞怯与甜蜜。
“姑娘,还没睡呢?”紫鹃端着一盏烛火进来,见她拥被独坐,关切地问道。
就在这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雨幕:“林妹妹!开门!是我!”
林黛玉心头猛地一跳!是贾瑛!这么大的雨,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莫不是出了什么事?她慌忙掀被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好,趿拉着便冲到外间,亲自打开了门。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丝瞬间灌了进来!只见贾瑛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玄色的衣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身形。雨水顺着他的发梢、下颌不断滴落,脚下已积了一小滩水渍。他手里紧紧抱着一个用油布裹得严严实实的提梁食盒。
“三哥哥!”林黛玉又惊又急,连忙将他拉进来,“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她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和慌乱,连忙拿过紫鹃递来的干布巾给他擦脸上的雨水。
贾瑛抹了把脸,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捋,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在烛火下依旧亮得惊人的眼睛。他咧嘴一笑,将怀里的食盒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一边解油布,一边浑不在意地说:“没事!能有什么事?就是看下这么大雨,雷打得跟天塌了似的,怕你这小丫头一个人躲被窝里吓哭了鼻子,又担心你着了凉气,回头又该咳嗽了。” 他打开食盒,里面是一个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白瓷盅,“喏,特意让厨房熬的姜枣茶,加了红糖,驱寒暖胃的,快趁热喝了!”
一股浓郁的姜糖混合着红枣的暖甜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驱散了雨夜的寒气。
林黛玉看着他湿透的衣衫和还在滴水的头发,看着他小心翼翼护在怀里、完好无损的热汤,再看看他那张被雨水冲刷得愈发英挺、此刻却带着点傻气的笑容…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猛地冲上鼻尖,眼眶瞬间就红了。这傻子…就为了送一碗汤…这么大的雨…
“你…你…”她张了张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终只化作一句带着哽咽的嗔怪,“你真是个傻子!下这么大雨还跑来!仔细着了凉!” 她接过紫鹃递来的另一块干布巾,用力地替他擦拭着湿透的头发,动作带着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和心疼。
贾瑛任由她擦拭,笑嘻嘻地看着她微红的眼眶:“这算什么?当年在边关,比这大的雨我都淋过!皮实着呢!快,把汤喝了!”
林黛玉拗不过他,只得接过那盅温热的姜枣茶。白瓷温润,暖意透过指尖一直熨帖到心窝。她小口小口地喝着,辛辣的姜味混合着红枣的甘甜和红糖的醇厚,顺着喉咙滑下,暖流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驱散了所有因雷雨带来的寒意和不安。方才因他那番话而起的纷乱心绪,也在这暖意中渐渐沉淀,化作一片安稳的甜。
窗外的雨声依旧哗哗作响,雷声也还在远方闷响。可在这小小的潇湘馆内,烛光摇曳,暖意融融,空气中弥漫着姜枣的甜香和他身上雨水混合着皂角的清爽气息。林黛玉只觉得一颗心被填得满满的,从未有过的安定与温暖。
一碗汤喝完,身上暖烘烘的。林黛玉将空盅放下,看着贾瑛依旧湿漉漉的衣衫,轻声道:“你听,雨越发紧了,还是快些回去吧,仔细着了凉。让紫鹃给你拿把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