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香院。
薛姨妈伏在炕上,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儿啊!这可如何是好!那杀千刀的贾瑛!他……他这是要逼死我们薛家啊!我的蟠儿……蟠儿的脸面往哪搁啊!”
薛宝钗脸色铁青地坐在一旁,手中紧紧攥着一条丝帕,几乎要绞碎。她眼中再无平日的温婉,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贾瑛!又是贾瑛!他竟敢当众撕下薛家的遮羞布!还带走了香菱!这不仅是打了薛蟠的脸,更是打了她薛宝钗的脸!打了整个薛家的脸!
“宝丫头!你快想想办法啊!”薛姨妈哭嚎着,“难道就任由他把人带走?蟠儿回来……蟠儿回来还不得闹翻天啊!”
宝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母亲说得对,以薛蟠那无法无天的性子,得知此事,必定会闹个天翻地覆!可如今贾瑛风头正盛,又有圣眷在身,硬碰硬……薛家未必讨得了好!她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母亲,事到如今,只能让哥哥去闹!而且要闹大!闹到老太太、老爷那里去!贾瑛再横,他也是贾府的子孙!他当众抢人,污蔑兄长,殴打家奴(指带走香菱),忤逆长辈(指顶撞王夫人)!哪一条都是大罪!我就不信,老太太和政老爷能一直纵容他!只要哥哥占住一个‘理’字(虽然这理很歪),把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贾府为了脸面,也必定会压着贾瑛低头!”
薛姨妈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止住哭声:“对!对!让蟠儿去闹!闹得越大越好!让全京城都知道他贾瑛是个什么货色!”
薛蟠回府,得知自己视若禁脔的香菱竟被贾瑛当众带走,还揭露了身世伤疤,顿时气得七窍生烟!他本就是金陵城里有名的呆霸王,横行霸道惯了,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当下便摔了满屋子的瓷器,砸了桌椅,咆哮如雷:
“反了!反了天了!贾瑛!你个野种!敢动老子的人!老子跟你拼了!”他抓起墙上挂着的一把装饰用的、未曾开刃的宝剑,带着一群如狼似虎的家奴,杀气腾腾地直奔听雨轩!
听雨轩的院门紧闭。薛蟠哪里管这些,飞起一脚就踹了过去!“哐当!”一声巨响,门栓应声而断!他挥舞着那把花架子剑,一马当先冲了进去,口中污言秽语不断:“贾瑛!你个狗娘养的!给老子滚出来!把香菱交出来!否则老子今天拆了你这狗窝!”
院中静悄悄的。只有秋水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站在正房门口。陈七则像个影子般,悄无声息地立在廊柱的阴影里。
“贾瑛呢?!让他滚出来!”薛蟠红着眼睛,对着秋水吼道。
秋水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三爷不在。薛大爷请回吧。”
“不在?放屁!”薛蟠哪里肯信,举剑就指向秋水,“不在就把香菱交出来!不然老子连你一块儿收拾!”他身后的家奴也纷纷鼓噪起来,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拿人。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屋顶传来:
“哟!这不是薛家表哥吗?大清早的,跑我这儿练什么嗓门?想唱戏去梨香院搭台子啊!”
众人骇然抬头!只见听雨轩正房的屋顶上,贾瑛正翘着二郎腿,悠闲地躺在屋脊上晒太阳!嘴里还叼着根草茎,脸上挂着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混不吝笑容。
“贾瑛!!”薛蟠目眦欲裂,指着屋顶,“你给老子下来!把香菱交出来!不然老子放火烧了你这破院子!”
“下来?”贾瑛吐掉草茎,坐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动作慢条斯理,“薛表哥盛情相邀,小弟岂敢不从?”话音未落,他竟直接从两丈多高的屋顶上,如同大鹏展翅般,一跃而下!
“啊!”众人惊呼!连薛蟠都吓了一跳!
贾瑛身姿轻盈,稳稳落地,连灰尘都没激起多少。他拍了拍手,好整以暇地走到薛蟠面前,脸上笑容灿烂:“表哥,找小弟何事?该不会是……为了你强抢民女、虐待无辜的事,特地来向小弟道谢的吧?”
“道你娘的谢!”薛蟠被他这颠倒黑白的话气得几乎吐血,挥起那柄未开刃的剑就朝贾瑛劈头砍去!“老子宰了你!”
贾瑛眼中寒光一闪!他不闪不避,在剑锋即将及体的瞬间,身体如同鬼魅般微微一晃,精准地避开了剑锋!同时右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扣住了薛蟠持剑的手腕!五指如同铁钳般骤然发力!
“嗷——!”薛蟠只觉得手腕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惨叫一声,手中的剑“当啷”掉地!
贾瑛顺势一拧一带!薛蟠那庞大的身躯顿时如同断线风筝般,被一股巨力扯得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去!贾瑛脚下轻轻一绊——
“噗通!”一声闷响!薛蟠以一个极其狼狈的狗吃屎姿势,重重摔在了青石板地上!摔得是眼冒金星,门牙都差点磕掉!
“大爷!”薛家的家奴们惊叫着就要冲上来。
“站住!”陈七如同鬼魅般闪身而出,腰间长刀虽未出鞘,但那冰冷刺骨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秋水也冷冷地向前一步。两人如同门神般挡在贾瑛身前,眼神锐利如刀。那些家奴被这气势所慑,顿时僵在原地,不敢动弹。
贾瑛慢悠悠地走到趴在地上哼哼唧唧的薛蟠身边,蹲下身,用脚尖踢了踢他那肥硕的屁股,脸上是十足的嘲讽:
“啧啧啧,薛表哥,你这身手……跟你的脑子一样,都不太灵光啊?就这?也敢学人家喊打喊杀?”他俯下身,凑到薛蟠耳边,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胆寒的冰冷:
“薛蟠,你给我听好了。甄英莲,我护定了!你以前对她做的那些腌臜事,老子没工夫跟你算总账!但从今往后,你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或者敢踏进听雨轩方圆百步之内……”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如同冰锥:
“老子打断你三条腿!让你薛家绝后!不信,你试试?”
薛蟠趴在地上,听着这如同恶魔低语般的威胁,感受着身上火辣辣的疼痛和手腕处钻心的剧痛,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他知道,眼前这个混不吝的煞星,绝对说到做到!他再横,也只是个依仗家势的纨绔,而贾瑛……那是真正杀过人、见过血的煞神!
“滚!”贾瑛站起身,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薛家的家奴如蒙大赦,慌忙上前扶起摔得七荤八素、面如土色的薛蟠,连滚爬爬地逃离了听雨轩,连那把装饰剑都忘了捡。
贾瑛看着那狼狈逃窜的背影,嗤笑一声,拍了拍手上的灰。他转身,目光越过墨七和秋水,看向潇湘馆的方向,眼中那冰冷的煞气瞬间褪去,嘴角重新勾起那抹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