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骨回廊的入口仿佛巨兽撕裂的喉管,翻涌的源石尘雾被下方熔炉透出的暗金光芒浸染,投射出扭曲晃动的光影。维什戴尔扛着那门狰狞的“祖宗发射器”,灰白长发在躁动的能量流中狂舞,猩红的瞳孔紧盯着下方那片光怪陆离的深渊。
“恶灵!小魔王!磨蹭什么呢!”她回头,对着刚踏出升降平台的博士和阿米娅不耐烦地吼道,声音盖过熔炉低沉的嗡鸣,“再不来,老娘就自己下去给这破炉子开个天窗了!”
博士紧握着阿米娅的手,新躯体的神经末梢传来细微的刺痛感,那是魂灵熔炉核心逸散出的高浓度源石能带来的压迫。他走到维什戴尔身侧的观察平台边缘,面具下的视线穿透翻腾的雾霭,落在那片如同巨大伤口般、流淌着暗金色熔岩能量的裂谷深处。无数扭曲的、半透明的幽魂状物质在裂谷内游弋、尖啸,那是魂灵熔炉失控后溢出的萨卡兹先祖执念。
“情况比数据更糟。”博士的声音透过面具,带着金属的冷硬,“维什戴尔,你的人推进到什么深度了?核心区的时空涟漪读数?”
维什戴尔脸上的狂气收敛了几分,猩红的眼底掠过一丝凝重。“呸!”她啐了一口,“别提了!老娘的死魂灵崽子们,刚摸到‘哀嚎断崖’边缘,就被那些从炉子里爬出来的‘老鬼’缠上了!它们不是实体,炸弹炸不散,物理攻击无效,纯粹的精神污染和记忆碎片冲击!笞心魔的小崽子妮芙都快把嗓子喊哑了才勉强稳住阵线!”她烦躁地用发射器底座敲了敲地面,“至于更深处?鬼知道!能量乱流强得离谱,侦察无人机进去就失联,传回来的最后画面全是雪花和扭曲的光影!浅层情报都他妈跟挤牙膏似的!”
就在这时,博士怀中的pRtS终端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尖锐的警报声瞬间撕裂了回廊的喧嚣!
【警告!侦测到NmL-01-beta世界线(舒恩锚点)时空波动激增!波动源与魂灵熔炉核心(坐标:Lambda-7)产生强共振!】
【警告!熔炉核心时空结构稳定性临界突破!空间褶皱指数:delta+级!】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未知时空信标于熔炉入口(坐标:Alpha-0)强行锚定!信标特征分析中……】
冰冷的机械音还未播报完毕,异变陡生!
维什戴尔身后的空间,那片被熔炉暗金光芒和源石尘雾笼罩的区域,毫无征兆地剧烈扭曲起来!空气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光线被疯狂地拉伸、折叠,如同打碎的万花筒。两道模糊的身影,就在这片扭曲的光影漩涡中心,如同被无形巨手硬生生“挤”了出来!
空间涟漪平息,尘埃落定。
博士和阿米娅的瞳孔骤然收缩!
左侧的身影高大魁梧,深色的萨卡兹重甲覆盖全身,左眼被一块磨损严重的金属眼罩覆盖,仅剩的右眼锐利如鹰,带着历经风霜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他手中拄着一柄造型古朴、刃口却闪烁着幽冷寒芒的重剑,剑身缠绕着若有若无的灰烬状气息——赫德雷!
右侧的身影则显得纤细而危险。深灰色的兜帽斗篷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她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指间夹着几枚造型奇特的飞刃,周身萦绕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能吞噬光线的阴影力场,仿佛随时能融入黑暗。兜帽阴影下,似乎有一道锐利的目光穿透了空间,精准地落在维什戴尔身上——伊内丝!
“赫德雷…叔叔?伊内丝…姐姐?!”阿米娅失声惊呼,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博士面具下的呼吸也瞬间停滞,pRtS的分析窗口在他眼前疯狂刷新着信标数据,最终锁定在那两个早已被标记为“失踪\/mIA”的名字上——这绝非幻象!
然而,比他们反应更剧烈的,是维什戴尔。
当看清那两张刻在灵魂深处的面孔时,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凝固了。她脸上所有的不耐烦、狂躁、战意,如同被瞬间抽干的血色,消失得无影无踪。猩红的瞳孔先是猛地扩张到极致,里面翻涌起滔天的巨浪——震惊、怀疑、狂喜、无法置信……最终,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一片汹涌的、无法控制的潮红,迅速漫上她的脸颊和脖颈。
“哐当!”一声巨响。
那门视若珍宝、从不离身的“祖宗发射器”,竟从她因极度震惊而脱力的手中滑落,重重砸在金属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回响。
下一秒。
“队…队长…?伊…内丝…?”维什戴尔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剧烈的颤抖,仿佛从干涸了百年的喉咙里硬挤出来。她像一颗被点燃的炮弹,又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巢路径的、伤痕累累的飞鸟,完全不顾形象,更不顾脚下就是万丈深渊般的熔炉入口,猛地朝着那两道身影扑了过去!
她的速度快得带起残影,几乎是撞进了赫德雷和伊内丝之间张开的怀抱!
“呜…哇啊啊啊——!”压抑了太久、太久的情感洪流,在触碰到熟悉体温和气息的瞬间,彻底决堤!维什戴尔,这个在战场上谈笑间布下毁灭陷阱、用疯狂掩盖一切脆弱的萨卡兹佣兵,此刻像一个终于找到家长、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将脸死死埋在赫德雷厚实的胸甲和伊内丝带着硝烟与阴影气息的斗篷之间,放声大哭!
“混蛋!你们这两个混蛋!死到哪里去了啊!!”她的哭喊声撕心裂肺,拳头毫无章法地捶打着赫德雷的臂甲,又揪紧了伊内丝的斗篷边缘,“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这些年…老娘一个人…一个人扛着‘巴别塔’这块破牌子有多难!!”
“到处都是敌人!卡兹戴尔的杂碎!维多利亚的伪君子!还有那些…那些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脑子不清醒的老鬼!”她的声音因哭泣和愤怒而断断续续,“特蕾西娅殿下没了!Scout没了!outcast也没了!就剩我一个!就剩我一个疯子还在喊着巴别塔的名字!像个傻子一样!!”
她猛地抬起头,泪水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冲出两道狼狈的痕迹,猩红的眼睛死死瞪着赫德雷那只被眼罩覆盖的左眼:“还有你!赫德雷!你这个蠢货!独眼龙!谁让你去当什么狗屁卧底的!谁让你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吼声里是锥心的痛和无法言说的担忧。
她的目光又转向伊内丝,带着更深的委屈和控诉:“还有你!伊内丝!你这个只会躲阴影里的闷葫芦!装死很好玩吗?!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老娘以为连你也…”后面的话被汹涌的哽咽堵住,只剩下肩膀剧烈的抽动。
赫德雷那只完好的右眼微微泛红,沉稳的脸上肌肉紧绷着,泄露了内心的巨大波澜。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宽厚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用尽全力地、一下又一下地拍着维什戴尔剧烈颤抖的后背,动作笨拙却带着千钧重的安抚力量。那柄从不离手的重剑,被他随意地插在身边的地面上,仿佛此刻,怀中这个崩溃哭泣的“疯子”,才是他唯一需要守护的重担。
伊内丝的身体在维什戴尔扑入怀中的瞬间僵硬了一下。兜帽的阴影下,紧抿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刻薄的话,但最终一个字也没吐出来。她沉默着,任由维什戴尔揪着自己的斗篷,另一只没有夹着飞刃的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僵硬和生疏,轻轻环上了维什戴尔因哭泣而起伏的肩膀。阴影力场无声地波动着,将三人笼罩在一片隔绝外界喧嚣的、短暂的静谧里。
博士和阿米娅站在原地,被眼前这突如其来、情感浓度爆炸的一幕深深震撼。阿米娅的眼眶也微微泛红,下意识地更紧地握住了博士的手。博士面具下的目光则飞快地扫过赫德雷那标志性的眼罩和重剑上缠绕的余烬气息,以及伊内丝那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姿态——一切都与尘封档案中的描述严丝合缝。pRtS的扫描结果也冰冷地显示着:生命体征吻合,源石技艺波动吻合,无精神操控迹象。
“真的是他们…”博士低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复杂情绪。巴别塔的亡灵…归位了。
就在这时,阿米娅手腕上的通讯器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妮芙那带着极度疲惫和恐惧的嘶喊声穿透了熔炉的嗡鸣,也穿透了维什戴尔宣泄的哭声:
“维什戴尔大人!博士!阿米娅殿下!熔炉…熔炉核心的裂口在扩大!那些‘老鬼’…它们…它们在融合!有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要从炉子最底下爬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