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后,天总不能晴朗。
加上钦天监禀报说,这段时间雨水要比去岁多得多。
皇上为防止庄嫔迁宫不便,于是吩咐陵容抓住雨停的间隙,尽快办好这件事。
谁知,雨水却越发多,几乎整日见不着太阳,隐隐有成涝之势,与去岁同时节的干旱截然相反,大出皇上和钦天监的预料。
三日之后,富察氏终于见缝插针地便搬进了清净的钟粹宫,并特意三推四推之下,接纳了内务府新增派来伺候的宫女和太监。
一安顿下来,大雨又倾盆而下,四月里的紫禁城竟一日冷似一日,富察氏站在廊下,竟要披上斗篷。
“这天,也太奇怪了。”
似乎昭示着,大战,一触即发。
不光是富察氏担忧着天,眼下宫里就没有一个人不议论着近来的天气反常,都猜是天象有异,宫里必定有大事发生。
而这预言很快印证。
太后的病越发不好,一咳嗽就是一夜不得安眠,皇上去看过一次,却也没有给太后宽慰多少。
养心殿内。
苏培盛劝道:“皇上,太后昨夜又没睡好,您要不去瞧瞧?”
“朕是皇帝,不是太医,京郊已经有洪涝之灾的迹象,朕忙得焦头烂额,伺候太后的事就交给太医和皇后吧。”
苏培盛小声道:“皇上,皇后娘娘已经在宝华殿祈福三日了。”
“那就让恭定公主和太医们小心伺候!”
皇上心里烦得很,近来听景陵那边的动静,隆科多意欲勾结老十四之余,又通过内务府多番给太后送补品珍玩,有时候当着自己的面就请求去给太后请安。
他当自己是瞎子不成!
本想拿着那些参本直接严惩,可偏偏年羹尧又和老十凑在一处,谋反之心,昭然若揭。
难道这反常的天象,真的是不祥吗?
“苏培盛,去请钦天监来,不!去请怡亲王和张廷玉来说话!”
隔日,内殿西窗下。
陵容正细细绣着花,近来,她绣花的间隔真是越来越短了。
“内务府送去的人,庄嫔都接下了?”
卫芷颔首:“娘娘料事如神,总共送了四个呢。”
这亦在陵容的预料之中,自皇上因甄嬛坏脸而处置了黄规全等人之后,贵妃虽说又安插了不少人手进去,但少不了又混进不少皇后的人。
如今这些派到钟粹宫伺候富察氏的,必定就是皇后的眼线与手脚。
风雨已至,有些人沉醉懵然不知,有些人却已经热血难凉。
“娘娘,乐阳今儿睡得好么?”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便见夏冬春在春霏的引领下兴致昂扬地走了进来,似乎这样萎靡骇人的风雨永远浇灭不透她身上的烈阳气。
“这大风雨也拦不住你今儿出门?去哪里了?”
陵容连忙卷起手头上的刺绣图,却不妨被她看到了几眼,立刻让卫芷收起来。
“哎,娘娘,你绣这么多花儿干什么,花花绿绿的,也不和谐呀!”
夏冬春不急着回答,只坐下喝茶调笑,也似乎是有意不回答。
“听说你最近总和淳常在一块?”
闻言,夏冬春大惊失色,又要解释,又想隐瞒。
陵容却正色看着她:“怎样?有什么发现吗?”
夏冬春忽然瞧了一眼里头榻上,两个手拉手睡得正香的小娃娃,心就更坚定了些。
“陵容,我知道你最近和庄嫔、敏嫔她们在做什么大事,不能提前告诉我。所以,我不会给你拖后腿,我也不想,一直只依靠着你。”
她咬紧了牙道:“我希望,在报我娘、秋狸儿和我自己的仇的时候,有我自己亲手的一份儿。”
殿中幽幽沉静,只有透过花窗淌进来哗啦啦的雨声。
陵容没有多说什么,只莫名一笑。
“难得你这样的志气,只是方淳意心性非同寻常,你可别把自己又栽进去了。”
“人人都当我蠢、好骗,那才好。”
这话,倒是让陵容真一愣,自己此刻不也是觉得她好骗吗?
傍晚时分,风雨依旧大作,碎玉轩后殿的花树也只剩发油光的郁郁葱葱。
浣碧送走了敏嫔,静静在床上坐了许久,直到淡枝端来了一碗安胎药。
“今日皇后娘娘想调遣奴婢离开碎玉轩,幸而被贵妃挡了回来,看来皇后是一点也忍耐不住了,小主眼下投靠贵妃,就得配合敏嫔做完这出戏呢!”
浣碧转眸看她,将汤药放在小几上,拉住了她的手,眼眶中有泪光。
“淡枝,皇后让你监视我,可是却因为我的一点恩惠就这样帮我,我真的想哭。淡枝,你放心,待这件事了结了,我就为你指婚!”
“不,小主!奴婢自无奈入宫的那一刻就不想嫁人。”
淡枝微笑,露出圆圆的酒窝来,缓缓蹲下身子,静静地将头靠在二人相握的手上。
“小主不止对奴婢有恩惠,奴婢更是和小主同病相怜,心里有恨,也不想被人践踏、利用,之后被丢在一边,死了,也没人问……”
背后有信任的人真好,浣碧只觉得充满了勇气与斗志。
“嘘,别让外头的人听见。”
两日后,雨终于停了,只是感觉却更冷。
皇后依旧在宝华殿祈福不出,而各自闷在宫室里的嫔妃们终于能出来透口气,各自到御花园散心,或是到好友宫中闲谈。
同时也祈祷着天别再下了,毕竟皇上因天象异常心烦意乱,皇上不好过,她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陵容倒是脑中的弦绷着,轻易不出门,只怕钟粹宫那边有什么动静来不及应对。
傍晚时分,夏冬春又从碎玉轩回来了,这次的她竟是笑得得意万分。
“娘娘猜怎么着?皇上前两天竟然下旨让甄远道官复原职了!而且今儿甄嬛特意跑到方淳意那,对嫔妾说,当时她小产相信一定不是嫔妾母亲的手脚,想要拉拢我呢!”
“你怎么说?”
夏冬春歪头一笑:“嫔妾当然感动得五体投地,立刻和她相谈甚欢啊,如今,我、淳常在、莞贵人三个人,可谓是‘同盟’啊!”
陵容噗嗤一笑,夏冬春便里间罗汉榻上抱起乱爬的乐阳就要走。
急得旁边福乐站起来哇哇大喊:“妹妹!妹妹!”
“国!锅锅!”乐阳也伸出小肉手,咿呀乱喊起来。
就在陵容和她失笑之际,外头的宫女太监乱作一团叫唤起来。
“不得了了,下雪了!”
五月初飞雪,真是奇了!
二人忙打开窗子一瞧,果然刺骨冷意涌进,黑色的天飘起了细密的白色!
饶是陵容也心惊肉跳,连忙让卫芷和冬雪出去掀开帘子,呵斥他们不许胡说八道。
这时,桑儿趁着紫禁城乱作一团地时候乱跑了回来,神色兴奋又紧张。
“娘娘!皇后她,已经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