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实不相瞒,前些日子四执库的小太监来臣妾这里拿皇上的衣裳,他神情惊慌,在臣妾的逼问下吐露。”
“原来前几日深夜,四执库有一个小太监忽然死了,太医诊断是中暑所致,可他却是亲眼目睹,夜里凉快,好端端的人正打着盹就死了,恐怕不是简单的中暑所致!”
丽嫔一瞬间慌乱了起来,低着头缩起脖子,不敢看华妃要吃人的眼神。
甄嬛心绪一乱,低声道:“陵容,你为何不早说?”
皇上亦是看着陵容,和甄嬛是同样的意思。
陵容沉着道:“此事古怪,臣妾不敢轻信,只以为是那小太监胡言乱语,直到方才越听越不对劲,才隐隐有了几分猜想,眼下才敢说出,请皇上和姐姐不要怪罪!”
听得这话,甄嬛亦想起什么,连忙道:“皇上!前几日,温太医救治了路边晕倒的小太监,亦是说中暑得有些古怪。虽然天热,又没有消暑的东西,可往年比今年更热,也没有死过人,何况圆明园多水空旷,何至于中暑而亡之人高达几十人!”
皇上挪了挪身子,道:“这么说来,这件事倒不是天热之祸,而是有人蓄意而为之了,把这个温太医和四执库的太监带来!”
苏培盛退了出去,皇上看向地上跪着的几人,和缓了声音。
“沈贵人,你们先坐下。”
“多谢皇上!”
眉庄嘴上虽然这么说,感激地眼神却投向了陵容和甄嬛。
不一会儿,小信子和温实初便被传唤了过来,二人如实禀报了那些中暑晕厥或是死亡宫人们的异常。
皇上手中的念珠一顿,立刻又传召了太医院十几位太医候在外头的院中。
丽嫔故作为难道:“可是皇上,那些中暑宫人们的尸身已经下葬了,若是动土,岂非叫他们魂魄不安?”
小信子得到陵容一个肯定的眼色,连忙扑出来。
大声道:“皇上!奴才亲眼所见,小蒙子是目前知道的第一个中暑而亡的宫人,管事的都叫拖了去乱葬岗烧了了事,奴才觉得蹊跷,所以偷偷留下了他的尸身保存在冰室里,眼下正是可用!”
眼下只有先打掉丽嫔这个搅屎棍,才好把矛头重新引到沈眉庄头上。
小信子的话一石激起千层浪,丽嫔顿时六神无主,坐立不安起来。
皇上拨弄着念珠,轻轻点点头。
“那就抬来好好一查。”
于是,小信子连忙跟着苏培盛出去,冰室里保存的尸体完好无损,抬到了殿外,太医院的国手轮番查验,容不得有一丝作假。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眉庄的手越来越冰凉,甄嬛轻轻抚在她的手上,以示安慰。
陵容安稳地坐着,眉庄安心和丽嫔惊慌失措的模样,淡淡冷笑。
宫人热死虽然有假,可也不代表那些热晕的宫人与沈眉庄无关,今日,她们两个一个也别想跑!
很快,太医院院判章弥率众位太医进殿跪奏,眉庄的身子不禁前倾,屏住了呼吸。
“回禀皇上,这太监的确有生前用药的痕迹,只是用量小难以察觉,若非是用冰保存尸身,恐怕谁也查不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好,很好!竟然有人为了造大声势,不惜害了这么多宫人们的命。”
皇上阴郁的眼神不住地在皇后和华妃身上打转,二人双双跪下。
宜修惶恐跪下道:“请皇上恕罪,都是臣妾监管不力,才会造成如此大的疏忽!”
“请皇上恕罪!”
华妃亦低着头,可她现在恨不得杀了芡实那个蠢货,好好的,提安氏那个贱人做什么!
本来安氏闷不作声的,现在好了,把她逼急了,也跳起来反咬一口,而且正好咬到要害!
皇上冷声道:“皇后身子长久不适,有些事顾不到也是有的,你们先起来吧。”
宜修最多只是纵然眉庄的提议施行,自然是问心无愧,坐得稳当。
“传夏乂,严加审问芡实、出事宫人们的管事,务必,要给朕从他们的口中挖出真话来!”
皇上重拍桌子,发出一声巨响,惊得满堂嫔妃失色。
他是生了大气了,若是寻常后宫争斗,牵扯一两人也就罢了,可这次,牵扯人数众多,恐怕要闹得前朝后宫皆知,叫他面上无光!
华妃本难抑怒火,此刻又生怕牵扯出自己,可抬眸之时,目光不觉就对上了镇定的曹嫔。
曹琴默眸露狠色,瞥了一眼低着头的丽嫔,随即又给华妃使了个眼神示意。
谁出的主意,谁做替罪羊!
华妃的眸光在曹嫔和丽嫔之间打转,都是嫔位,一个姿容、家世都不高,脑子又好使,还有个公主傍身,一个却是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她深吸了一口气,该选谁心里有了答案。
“你们,都散了吧!”
皇上看着嫔妃们各怀鬼胎,十分不耐烦,将众妃都赶了出去。
陵容却明白此举的意思,夏乂拷问、调查需要不少的时间,岂非给了华妃脱身的机会?
“曹嫔,你跟本宫过来。”
华妃急躁,顾不上嘲讽同样面色不好的甄嬛和眉庄,径直带着曹嫔和丽嫔扬长而去。
见状,眉庄愤愤道:“一定是她!”
陵容在一旁看着,已经疲倦,也略宽慰了眉庄几句,便回了曲院荷风休息。
回到了里间休息,唯有冬雪伺候在旁。
陵容半躺在榻上,问道:“都和小信子说清楚了吗?害人是丽嫔不假,可这折银的主意实打实是沈贵人坚持的,连皇上也不能劝她回心转意呢。”
“奴婢都说清楚了,小信子说他也问过弟弟小允子了,连小允子也是一样的说法。眼下,他可恨死沈贵人了!”
陵容微微叹气,面上却是残忍地笑。
“小蒙子是小信子在四执库唯一的好友,‘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这个仇,他可要怎么报呢?”
冬雪倒是怅然,有一丝怜悯,可随即又打起了精神。
“小主,小信子说了,感谢小主教他保留好友的尸身,只请小主能让皇上查明真凶,再帮忙安葬,日后,他定唯小主马首是瞻!”
“送佛送到西,这些都是小事。”
陵容歪着头道:“他果真有这样的决心?他弟弟可在莞贵人身边呢。”
“他说,各人有各人的路,他不惜手上不干净,只希望能爬得高高的,才能护得住唯一的亲人一生无忧。”
陵容略一想,轻轻一笑:“来圆明园的第一日,他的去处,我就已经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