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幻术一道，根在识海。”
日上三竿起床后美滋滋的喝完了徒弟做的米粥，方映蝶才终于想起了正事，叫上姜卿叶和顾灼鸢两人一起到竹屋中修习幻术。
“小卿叶还不知道吧……这是《清心咒》，多读能平心静气，于识海和精神力而言，大有益处。”
“你先照着念几遍，凝念成境。”
姜卿叶抬手接过方映蝶递来的册子，翻开在心中默读。
“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幽篁独坐，长啸鸣琴。禅寂心诀心若冰清……清新治本，直道谋身。至性至善，大道天成。”
初读时姜卿叶还老是因为读错而感到烦躁，但多读几遍渐入佳境后，她感觉自己来到了一个玄之又玄的境界。
即使在过程中，大脑中偶尔闪过之前的几个不堪回首的场景和片段想要扰乱她的心神，但姜卿叶试着将那些细碎的情绪想象成落叶，任其飘向识海边缘的虚空中，慢慢的，竟真的感到心底的烦躁随“落叶”远去，识海中央渐渐凝成一面平静的水镜。
心神宁静，丹田处似乎也传来阵阵温热，引导着细微灵气沿经脉游走，似蚁行，又像是凉丝拂体，顺着喉间咒文的震动，缓缓缠上识海。
整个过程中，除了开始时压下杂念的不适，再后来便是身心的平静与舒适。
方映蝶斜靠倚在上方，看着姜卿叶的表情没有任何的痛苦，挑了挑眉。
难道因为是小孩？所以没那么多杂念？
那也不对啊，当初灼鸢和自己修习时都挺痛苦的。
那就剩下一种可能了……
看着闭目凝神的姜卿叶，方映蝶的心里一时间还有些说不出滋味。
她是在爱里长大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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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识海若浊，幻术必虚。”
“若想幻术大成，需要先观想识海如平湖，杂念若浮沫。”
杂念如浮沫……姜卿叶在心中默念。
杂念于修者而言浮沫，但在修习中并不需完全的消亡，是这个意思吗？
“方姨姨，卿叶愚钝，不知这‘杂念’究竟是何物？”
若这杂念有碍于修行，为何还要保留？若这杂念有益或无害于修行，又为何要削弱它的存在？
方映蝶轻笑一声，从身旁拿过一个青铜镜，轻轻一转，镜面映出姜卿叶眉间的疑惑。
“杂念非恶，亦非善。”
“重复默念刚才的清心咒，仔细凝视着镜中眉心三寸处，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了。”
咒语漫过舌尖，镜中渐渐泛起乳白雾气。初时雾气混沌，姜卿叶盯着盯着，忽见雾中浮出斑驳光影。
那是金丹秘境时，她手中闪着寒光的苍雷引正贴着白习凛的咽喉。
姜卿叶沉默了。
她对这件事早就没有当初那样心痛了，反而在和白习凛和好后早已释然。
她确实难分这件事对她的利弊，她有得有失，无论偏向利弊哪方都觉得片面。
这些所谓“杂念”，或许本来就没有什么利弊可分，皆是她真实经历的切片，只是人们对于过往的回忆更容易赋予感情。
“幻术师的识海若空无一物，便如死水无波，如何倒映万象？”
“杂念如浮沫，浮沫虽浅，却能折射天光。”
“有情之人若是一味把杂念压下，反而适得其反，深受困扰。”
“记住，你要学的不是消除它们，而是让它们成为幻术的‘引’——就像用竹叶上的露珠，折射出整座山的幻影。”
用竹叶上的露珠，折射出整座山的幻影……
看着镜中剑拔弩张的景象，姜卿叶沉思着，思考着这‘引’的方法。
姜卿叶试探着用指尖轻弹镜面，可画面却僵硬如石刻，丝毫不动，正当姜卿叶绞尽脑汁思索时，突然，方映蝶重咳一声，打断了姜卿叶原本的思绪，也让姜卿叶无意间找到正确的‘引’点。
苍雷引的寒芒突然化作流萤，进而化作拏云阁里的八角亭，白习凛的眉目在雾气中柔和起来，竟浮现出那日他来找自己道歉时的场景。
姜卿叶忽然有些懂了。
若自己只想着‘杀与不杀’的利弊，永远困在‘应不应该忘记’的执念里，便只能看见剑拔弩张的死局；但自己若肯细想当时的风如何吹乱他的发丝，他的神色如何更加生动柔和，这个幻术便有了活过来的‘真意’。
“杂念之所以为杂念，是因为它带着‘人味’。”
“你看这露珠，若没有尘埃作核，如何能聚水成珠？幻术师的‘引’，便是要在杂念里找那粒‘尘埃’——不论那一片刻的对错，而是你再想起时，舌尖会泛起的那丝甜，或是喉间会涌起的那缕涩。”
“总之，杂念不是要跨过的坎，是要渡的河。过了河的人，才能看见对岸的风景。”
看着两个女孩听自己讲解时亮晶晶的眼，方映蝶有些忍俊不禁，伸出双手分别摸了摸两人们头顶。
“当你们能让对手在你的杂念里看见自己的执念，才算真正懂了幻术的‘清浊之道’。”
“慢慢学吧，一切都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