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叶递出了帕子，想让他擦拭。但池今晏却像是等不及了一般，只是接过了帕子，却并没有理会嘴角的鲜血。
“他们觉得我是水灵根，觉得我的资质不配为掌门的弟子，就一直羞辱我、欺负我……我身上这些伤，都是他们弄的！”
“我曾经也上报过执事堂，但却被他们威胁恐吓，让我撤销申诉……我的兄长，也和他们同流合污，没有管过我一丝一毫，甚至还助纣为虐！把我所有的痛苦压下，不允许我有发声的机会！”
“如果不是姜卿叶这次救了我，我的手肯定会被他们一剑捅穿，即使治好也肯定有损经脉。”
池今晏的手指死死攥着帕子，骨节因用力而泛白，指缝间的布料被揉得皱成一团，胸口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破碎的呜咽与压抑的怒吼。
那双平日里温润老实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眼角发红肿胀，泪水混着血水顺着脸颊蜿蜒而下，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狰狞的痕迹。
“掌门没管过你吗？”
云渊川沉声开口，眼底已是一片凉薄。
“没有，没有任何人管过我……”
池今晏又哭又笑的，声音有些断断续续，“也有可能是被他们压下去了……但是，我真的不想在在那里待下去了……如果可以的话，还请大长老严惩他们。”
严惩……姜卿叶瞥了一眼云渊川的神色，见他脸上没有犹豫，也稍稍的放宽心。
记得在前世时，很多时候，人们都会选择不责众，而会让那些被动的人委屈原谅。
而受害者若是不原谅、若是还据理力争，还会被冠上“不为他人着想”、“冷血”的标签。
真是可笑。
这一世，或许是因为她站的已经足够高了，身边的人也显得公事公办许多。
权力，才是保护自己和他人最好的武器。
只是……
“你想好了吗，你的父母还在池家呢……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池羲和。”
姜卿叶虽然不忍心看到池今晏不能得偿所愿，但比起一时的痛快，她还是希望他能借此机会，再也不受磋磨。
池羲和和池家家主的关系密不可分，可以说，惹恼了池羲和，池今晏的父母在池家一定不会好过。
他们都敢明目张胆的欺负池今晏，那苛待万里之外的池今晏父母，简直是手到擒来、瓮中捉鳖。
听到姜卿叶的话，池今晏怔愣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后果，但想通后又有些不甘心，无可奈何的对着云渊川行礼，咬牙道：“还请大长老不要太过苛责羲和哥哥。”
云渊川点了点头，眼睛看了一眼姜卿叶，见她眼里坦坦荡荡，并无别的情绪，竟有些欣慰。
他的这个徒孙，想的倒是周全。
“那好，本尊就按你说的，严惩那些人……至于池羲和，本尊还是在之后稍加惩戒，可好？”
看着大长老虽然严肃但认真道神色，池今晏只觉得眼眶一红，声音也带着哽咽，恨不得跪下来给大长老和姜卿叶行个大礼。
“多谢长老……也多谢姜师姐。”
谢谢你们救了我。
让我在冰冷又无人在意的角落，有了希望的温度。
“既如此，为了防止有人疏漏，你现在把你知道的，欺凌过你的修者，一一报上姓名……时间还早，姜卿叶，你记一下，本尊倒要看看，有多少人卷了进去！”
“是！”
姜卿叶掏出纸笔，靠着池今晏的床榻，听着他一个个的报名字。一旁的云渊川听着那一连串的人名，脸色越来越沉。
凌云宗，是时候要大改了。
果然，一个宗门的下坡路不仅体现在越来越少的天骄的人数上，还隐藏在这些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他就以此次，杀鸡儆猴，看看谁还敢造次！
……
池羲和这几天战战兢兢的。
大长老动了大怒，彻查了曾经欺压过池今晏的所有修者，先是当众鞭打，而后通通丢去了思过崖，情节严重的罚完后直接逐出宗门，就连他们的师父都受到牵连，一一责罚。
此事闹的沸沸扬扬，池今晏是掌门的弟子却受到如此欺压，掌门的面上也无光，一连几天都阴沉着个脸，甚至迁怒于他。
“你怎么当哥哥的？弟弟出了这个事你都不知道！你可知外面现在怎么传我们师门！你弟弟被人欺负你脸上很有光是不是！”
台上的东西被气急了的掌门挥袖洒落一地，几滴墨汁和有些滚烫的茶水还溅到了池羲和脸上，但他却不敢有丝毫不满。
“启禀掌门，是徒弟的过失，连累了师门，还请掌门责罚！”
头在冰凉的地板上磕的咚咚响，磕的连池羲和都有些眼花缭乱时，掌门才恍若才看见一般，开口放过了他。
不知道渗没渗出血……池羲和磕的已经有些恍惚，只觉得额头上有些冰凉，但他也不敢委屈，也不敢擦。
“算了，为师和你较什么劲，你也不和他住在一起，不知道也正常。”
直到这时候，他才慢悠悠的开口，一副仁师模样，挥了挥袖子，让他起来。
他真的是磕完之后才想明白的吗？
明明就是……想在他身上发泄怒气吧。
池羲和起来后仍是低着头，不发一言，一副规矩的模样，等着掌门发话。
“你也是没个分寸，我还没说话呢，自己就把额头都磕红了……去医堂医治吧，不必在这里候着了。”
看着池羲和红肿的额头，掌门才堪堪消气，装起了平日里高高在上的仁师模样，把池羲和打发走了。
看着池羲和的背影逐渐走远，想起大长老对他的“提点”，掌门的脸色又是一沉。
这个老匹夫……要不是自己入道晚，太上长老那边人脉还没有他多，自己还能受他这个气！
下一届掌门，可绝不能如此了……必须，提前拿捏住这些人，让他们再也不敢造次！
“把圣子给我叫过来！”
掌门转身，朝一旁的弟子吩咐道。
云渊川，咱们之间的比拼，还长着呢……
.
医堂内。
“你告诉我，你有没有说！有没有说我！”
池羲和一把扑到池今晏的床边，看着他沉默的喝着药，状若疯癫。
若是以前，池今晏敢不回他的话，他肯定就夺了他的碗，一把甩在地上，顺便再给他一个嘴巴子。
但是现在……
池羲和的眼神里有不甘也有阴狠，他想把今天在掌门那里受到的气再发泄到池今晏身上，但又想到最近的风言风语，只好忍耐下来。
“没有。”
池今晏无视他恶狠狠的眼神，吐出两个字后就继续喝着药汁，连眼神都没给他。
“这可是你说的……”池羲和站起身，即使知道他没有举报自己，他的语气还是阴鸷无比，看着不理睬他的池今晏，眼神微眯，威胁的开口。
“池今晏，你想好了，池家能把你捧到这个位置，自然也能把你打进泥里。”
“你想过哪种日子，你自己看着办！”
“砰”的一声，大门关上，只留池今晏在房间里，看着已经空了的药碗。
池今晏平静的抬头，看着紧闭的大门，没有丝毫的眼神波动。
他想怎么办？
他只想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