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倒戈的子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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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哒。”
那一声冰冷的、代表着死亡前奏的扳机预压声,如同丧钟,在田翠的颅骨深处疯狂回荡!抵在眉心的枪口,金属的冰冷触感瞬间变得滚烫,仿佛下一秒就要喷吐出焚毁一切的火焰!
时间被无限拉长、凝固。
贺兰敏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翻涌着田翠完全无法理解的、浓烈到化不开的黑暗风暴——痛苦、嘲弄、深入骨髓的疲惫,以及一丝……玉石俱焚般的解脱?他就这样死死地盯着她,如同等待着最终审判的囚徒,又像是手握屠刀的刽子手。
田翠的瞳孔放大到极致,映照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和贺兰敏苍白染血的脸。所有的思维、所有的恐惧、所有的仇恨、甚至那刚刚被炸得粉碎又强行粘合的“兄妹”认知,都在这一声“咔哒”中,被彻底碾成了齑粉!
清账?
用她的命?或者……用他的命?
告发他?以林曼女儿的身份?终结这个她恨之入骨、却又刚刚得知血脉相连的兄长?
荒谬!绝望!冰冷刺骨的杀意和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疯狂,如同两头凶兽在她残破的灵魂里疯狂撕咬!
“不——!!!”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嘶吼,如同困兽最后的悲鸣,猛地从田翠喉咙深处炸裂而出!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对这彻底扭曲、彻底绝望、彻底将她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命运的终极反抗!
就在这精神彻底崩溃、濒临爆发的临界点——
嗡——!!!
一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到极致、带着毁灭气息的通感洪流,如同压抑万年的火山,在田翠被逼至绝境的精神世界中轰然爆发!这一次,不再是画面,不再是声音!是纯粹的数据!冰冷、精确、带着死亡轨迹的物理法则!
她的金手指,在死亡的终极威胁和极致的情绪冲击下,失控般地飙升到了前所未有的峰值!
她“看”到了!
不是用眼睛!而是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扫描!以她自身为中心,整个b7密室的空间结构、物体的密度、空气的流动……瞬间被解析成无数冰冷的线条和坐标点!
她清晰地“看”到贺兰敏抵在她眉心的那支手枪的内部结构!撞针蓄势待发的状态!枪膛内那颗黄铜色子弹的精确位置!
她“看”到贺兰敏搭在扳机上的食指,肌肉纤维的细微收缩!那即将施加最后致命压力的趋势!
她甚至“看”到了那颗子弹如果射出,将如何在空气中划出灼热的轨迹,如何撕裂她的皮肤、骨骼、脑组织……最终带着她的生命和所有未解的谜团,永远地钉死在身后的服务器机柜上!
而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凝固的死亡预演中——
田翠通感扫描的“视野”边缘,密室入口那片被警报红光染红的阴影区域,空间结构突然发生了极其细微的、不正常的扰动!
一个代表着高速移动物体的、炽热的能量信号点,如同幽灵般毫无征兆地突破了密室厚重合金大门的物理限制(大门之前被田翠强行超驰解锁!),闯入了她的感知范围!速度快得超越了人类极限!
目标锁定——贺兰敏的后心!
“砰!!!”
震耳欲聋的枪声,几乎与田翠脑中预警的信号同步炸响!不是来自贺兰敏抵在她眉心的枪,而是来自密室入口那片猩红的阴影深处!
一颗灼热的子弹,撕裂空气,带着致命的尖啸,精准无比地射向贺兰敏毫无防备的后背心脏位置!
时间在田翠被数据洪流充斥的感知中,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她“看”得清清楚楚!
贺兰敏显然也察觉到了身后的致命危机!他那双深渊般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肌肉在死亡的威胁下本能地绷紧!他想要闪避!但肩胛骨的枪伤严重限制了他的动作速度!而且,他的大部分注意力,还死死地锁定在田翠身上,锁定在逼迫她做出选择的瞬间!
他的闪避动作,注定慢了致命的一线!
就在这电光火石、生死立判的刹那——
田翠的身体,先于她混乱的意识做出了反应!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深处、被死亡危机无限放大的、完全不受控的本能!
“躲开——!!!”
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哑到极致的尖叫从她口中迸发!与此同时,她瘫软在地的身体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她不是向后躲闪那抵在眉心的枪口,而是如同扑火的飞蛾,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向前扑去!染血的双手,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推向贺兰敏持枪的右臂和受伤的左肩!
她的目标,不是夺枪,不是反击!而是——将他推开!推开那颗射向后心的夺命子弹!
“呃!”贺兰敏猝不及防,被田翠这拼死一推撞得一个趔趄,身体猛地向侧面歪斜!他抵在田翠眉心的枪口瞬间脱靶!
噗嗤——!
一声沉闷的、令人牙酸的利器入肉声响起!
时间流速瞬间恢复正常!
贺兰敏高大的身体剧震!他闷哼一声,脸上那抹冰冷嘲弄的笑容瞬间凝固,被巨大的痛楚所取代!他踉跄着向侧面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没有倒下。
鲜血,并非从他后心,而是从他左侧腰肋下方,如同泉涌般迅速洇开!瞬间染红了他白色的衬衫和昂贵的西装裤!那颗原本瞄准他心脏的子弹,因为田翠那拼死一推导致的位移,狠狠地射穿了他的左腰!
田翠因用力过猛而重重摔倒在地,额头磕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眼前金星乱冒。她艰难地抬起头,视线越过贺兰敏剧烈喘息、鲜血迅速染透腰侧的身影,死死地盯向枪声传来的密室入口!
猩红的警报光影下,一个高挑、矫健的身影正缓缓从阴影中踏出。
来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便于行动的哑光黑色作战服,勾勒出玲珑有致却充满力量感的曲线。脸上戴着只露出眼睛和嘴唇的黑色战术面罩,一头利落的深栗色短发被汗水微微打湿。她手中,握着一把同样安装了消音器的黑色手枪,枪口还残留着一丝袅袅的青烟。
她的眼神,透过面罩的眼孔,冰冷、锐利、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目光先是扫过中弹后强撑着站立的贺兰敏,然后落在了地上狼狈不堪、额头渗血的田翠身上。
田翠的瞳孔骤然收缩!即使隔着面罩,即使对方穿着作战服,那双眼睛……那眼神深处熟悉的、带着审视和算计的光芒……
“苏……瑾宜?!”田翠失声惊呼,声音因震惊和剧痛而扭曲变形!
苏瑾宜!贺兰敏的私人助理,那个永远妆容精致、笑容得体、八面玲珑的女人!她竟然是杀手?!是她开的枪?!
苏瑾宜对田翠的惊呼置若罔闻。她甚至没有看田翠第二眼,仿佛那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背景板。她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牢牢锁在贺兰敏因失血和剧痛而微微佝偻的身体上。
“贺兰总,”苏瑾宜的声音透过面罩传来,不再是往日那种甜美知性的语调,而是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冰冷和一丝……奇异的惋惜?“您太让我失望了。”
她缓缓抬起手中的枪,枪口这一次,精准无误地指向了贺兰敏的眉心!动作流畅而稳定,带着专业杀手特有的冷酷。
“贺兰老先生给过您机会。”苏瑾宜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如同在宣读一份枯燥的报告,“清理掉‘容器’,拿到核心数据,您依然是贺兰家唯一的继承人。可您……”她的目光扫过敞开的保险柜,扫过那些暴露在外的致命文件,最后落回贺兰敏染血的脸上,眼神里那丝惋惜被冰冷的杀意彻底取代,“您选择了背叛。选择了……这个废物。”
废物?田翠的心猛地一沉!一股被彻底轻视和侮辱的怒火瞬间冲上头顶!但更让她心惊的是苏瑾宜的话!贺兰容华!果然是贺兰容华派来的!而且……贺兰敏之前的逼迫,他所谓的“清账”,难道……是在违抗贺兰容华的命令?!
贺兰敏剧烈地喘息着,腰侧的伤口血流如注,将他脚下光滑的金属地面染红了一片。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冷汗如同小溪般从额角滑落。然而,即使在这样的重伤和剧痛之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依旧如同淬炼过的寒冰,锐利、冰冷、带着一种洞穿一切的讥诮,迎向苏瑾宜的枪口。
“背叛?”贺兰敏的声音因为剧痛而沙哑颤抖,却依旧带着那股浸入骨髓的冰冷和嘲弄,“苏助理……或者说,‘黑鸢’?你什么时候……产生了我效忠他的错觉?”
“黑鸢”?!又一个代号!
田翠的心脏狂跳!苏瑾宜,这个潜伏在贺兰敏身边多年的助理,竟然是贺兰容华安插的顶级杀手“黑鸢”?!
苏瑾宜——或者说“黑鸢”——的眼神在听到“黑鸢”这个代号时,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冰冷。“不重要了。”她的声音毫无温度,“任务变更:清除所有不稳定因素,回收核心数据。”
她的食指,稳稳地搭上了扳机。目标明确:贺兰敏!
“贺兰敏!”田翠惊恐地嘶喊出声!身体下意识地想要扑过去,却被剧痛和脱力死死钉在原地!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黑洞洞的枪口,即将再次喷吐出致命的火焰!
就在“黑鸢”即将扣下扳机的瞬间——
“砰!!!”
枪声再次炸响!
但倒下的,却不是贺兰敏!
贺兰敏在“黑鸢”手指微动的刹那,身体如同未卜先知般猛地向侧面扑倒!动作快如鬼魅,完全不像一个腰侧被子弹贯穿的重伤之人!同时,他那只一直垂在身侧、看似因剧痛而无法动弹的左手,如同毒蛇吐信般闪电般扬起!
他手中握着的,赫然是刚才被田翠推开时脱手掉落的那把黑色手枪!
枪口火光一闪!
“呃!”一声压抑的痛哼响起!
子弹精准地射穿了“黑鸢”苏瑾宜持枪的右手手腕!
“哐当!”她手中的枪脱手飞出,掉落在远处的地面上!
“黑鸢”的反应同样快到极致!右手被废的剧痛并未让她丧失战斗力!她仅存的左手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从战术腿套中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身体如同猎豹般伏低,眼中爆发出凶狠的光芒,就要扑向刚刚完成射击、动作尚未收势的贺兰敏!
生死搏杀,一触即发!
然而,就在“黑鸢”蓄势待发的瞬间——
嗡——!!!
一股比之前更强烈、更精准、带着死亡预警的通感洪流,再次在田翠的脑海中爆发!
她“看”到了!
“黑鸢”苏瑾宜扑击的轨迹!她匕首挥动的角度!她身体重心的微妙偏移!
更关键的是!她“看”到贺兰敏因为腰侧剧痛和刚才强行开枪射击导致的短暂僵直!他来不及完全躲开这致命的一扑!匕首的目标,直指他受伤的左肩胛骨!一旦刺中,足以彻底废掉他一条手臂!
“左肩!下蹲!”田翠的嘶吼完全不受控地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尖锐,带着一种近乎预知的精准!
贺兰敏的身体,在听到田翠嘶吼的瞬间,没有任何迟疑!如同最精密的机器执行指令,他强行压下腰侧的剧痛,身体猛地向下一沉!一个标准的战术规避动作!
“嗤啦——!”
锋利的匕首刃尖,几乎是擦着贺兰敏低伏下去的头皮和肩胛骨绷带上方掠过!带起的劲风切断了他几根飞扬的黑发!只在他昂贵的衬衫肩部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险之又险!
“黑鸢”苏瑾宜这志在必得的一击彻底落空!身体因为巨大的惯性向前冲去,露出了致命的破绽!
贺兰敏眼中寒光爆射!他强忍伤痛,如同蓄势已久的猛虎,左腿为轴,右腿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记凶狠无比的侧踹,狠狠蹬在“黑鸢”因扑空而暴露的肋下!
“砰!”
沉重的闷响伴随着骨骼碎裂的恐怖脆响!
“噗——!”“黑鸢”苏瑾宜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这势大力沉的一脚狠狠踹飞出去!人在空中便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重重地撞在密室中央那个巨大的、散发着幽白光芒的圆柱形玻璃容器基座上!
“哗啦——!”
坚固的强化玻璃基座竟然被撞出了蛛网般的裂痕!里面的淡蓝色溶液剧烈晃动,各种指示灯疯狂闪烁!
“黑鸢”苏瑾宜如同破麻袋般滑落在地,肋骨显然断了几根,口中不断溢出鲜血,眼神涣散,彻底失去了战斗力。她挣扎着想抬头,看向贺兰敏的方向,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怨毒和……一丝茫然。她似乎不明白,贺兰敏是如何预判到她这必杀一击的。
贺兰敏踹出那一脚后,身体也因剧痛和巨大的发力而剧烈摇晃,他单手撑住旁边冰冷的服务器机柜,才勉强没有倒下。腰侧的伤口因为剧烈的动作,鲜血涌出的速度更快了,将他半边身体都染成了刺目的猩红。他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如雨。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因失血和剧痛而布满血丝的墨瞳,越过瘫倒在地、失去威胁的“黑鸢”,最终落在了还趴在地上、额头渗血、满脸震惊和茫然的田翠身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劫后余生的冷冽,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更深的疲惫,以及……一种田翠从未见过的、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惊异?
刚才那声精准到毫厘的预警……是她?
田翠也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染血的腰侧,看着他苍白脸上痛苦却依旧锐利的线条。刚才那声嘶吼,完全是通感预警下的本能反应,她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喊了什么。此刻,后怕和一种莫名的情绪才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密室再次陷入死寂。只有服务器低沉的嗡鸣、玻璃容器溶液汩汩的循环声、“黑鸢”苏瑾宜痛苦的喘息,以及贺兰敏粗重压抑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硝烟味和冰冷的消毒水气息。
贺兰敏撑着机柜,艰难地、一步一挪地,朝着田翠的方向走来。每一步都在光滑的地面上留下一个刺目的血脚印。他走到田翠面前,高大的身影笼罩着她,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压迫感。
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受伤的腰侧因为这个动作传来剧烈的抽搐,让他闷哼一声,脸色更加惨白。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手上还沾着自己的血和灰尘。
目标,不是田翠,而是她身边不远处,那个从她手中滑落、静静躺在冰冷地面上的皮质相框——那个装着林曼抱着婴儿“小茉莉”照片的相框。
沾满血污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力道,轻轻地、极其缓慢地拂过相框玻璃表面,拂过照片中林曼温柔带笑的眉眼,拂过她眼角那颗小小的泪痣,最终,停留在照片中那个襁褓女婴天真无邪的小脸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贺兰敏维持着这个弯腰拾取的姿势,久久未动。只有他压抑的喘息和伤口不断涌出的鲜血,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直起身。每上升一寸,都仿佛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腰侧的剧痛让他额角的冷汗如同小溪般滑落。
他站直了身体,将那个沾着他血迹的相框,紧紧地攥在手中,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的目光,如同最沉重的枷锁,从相框上移开,重新落在了田翠苍白、狼狈、布满泪痕和血迹的脸上。
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里,翻涌着田翠完全无法理解的、浓烈到化不开的情绪——痛苦、挣扎、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一丝尘埃落定的释然,以及……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
他沾着血迹的薄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奇异的、仿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般的平静,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充满血腥的密室之中:
“账……”
“清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贺兰敏紧握着相框的手无力地垂下。他高大的身体如同被抽空了所有支撑,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猛地向前倾倒!
“贺兰敏!”田翠失声惊呼,身体先于意识猛地扑了上去!
她张开双臂,用尽全身力气,接住了他轰然倒下的、染血的身躯!
温热的、带着浓重铁锈味的鲜血瞬间浸透了她的前襟。贺兰敏沉重的身体压得她几乎窒息,两人一起重重地跌坐在冰冷光滑、布满血迹的金属地面上。
贺兰敏的头无力地枕在田翠的颈窝,灼热而混乱的呼吸喷洒在她冰冷的皮肤上。他的眼睛半睁着,瞳孔有些涣散,失血过多的苍白让他英俊的面容呈现出一种脆弱的透明感。他手中的相框滑落在地,发出轻微的声响。
田翠的手臂紧紧环抱着他不断涌出鲜血的腰侧,徒劳地想要按住那致命的伤口,温热的血液却如同小溪般,从她的指缝间不断涌出,迅速染红了她的双手和衣襟。
“贺兰敏!贺兰敏!坚持住!”田翠的声音带着哭腔,嘶哑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刚才还拿枪指着她、逼迫她做生死抉择的魔鬼,此刻却像个破碎的玩偶般倒在她怀里,生命随着温热的血液飞速流逝!
贺兰敏涣散的目光似乎微微聚焦了一瞬,艰难地落在田翠布满泪痕和血污的脸上。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一股带着气泡的鲜血。
他沾满血污的手,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抬起一点点,似乎想要触碰田翠的脸颊,却在半途就耗尽了力气,无力地垂落,指尖轻轻擦过她同样染血的下颌。
他的眼睛,依旧半睁着,死死地望着她,望着她眼角那颗与照片中林曼一模一样的泪痣。那眼神极其复杂,仿佛有千言万语,最终却只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重的疲惫和……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解脱的平静。
他沾血的唇,极其艰难地、极其微弱地,再次翕动了一下。这一次,田翠听清了。
那不再是冰冷残酷的命令,不再是嘲弄的低语,而是轻得如同叹息、却又带着千钧重量的两个字:
“跑……”
最后一个音节尚未完全落下,他半睁的眼睛,终于彻底失去了最后的光彩,无力地阖上。
那只刚刚触碰过她下颌的手,也彻底垂落,软软地搭在冰冷染血的地面上。
密室中,只剩下田翠抱着贺兰敏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感受着怀中生命飞速流逝的绝望,以及自己指缝间那温热的、仿佛永远也流不尽的血。
幽蓝的冷光与警报的猩红交织,映照着满地狼藉的罪证、失去意识的杀手、和这对刚刚被血脉相连的真相撕裂、又瞬间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兄妹”。
冰冷的电子音,如同最后的哀鸣,在田翠彻底空白的脑海中疯狂回响:
清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