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府的人是否耳朵都不好使,不然怎么我每回说的话你们都能当做没听见,心安理得地问我索要好处。”沈疏微嗓音柔和,可说出来的话如同一个响亮巴掌扇在纪景兰脸上。
“疏微你怎么能这么同娘说话!娘也是一心为了你好,沈家小门小户的能给你介绍什么好亲事,还要你不知廉耻地出来抛头露面!”纪景兰尖叫。
“李家可是侯爵,就是指头缝里漏出点来都够你和沈家花销了,再说现在沈家唯一成材不就一个沈二郎,区区一个禁军小统领哪里能比的上公侯之子!”
“你知不知道李家是多好的人家,洛京多的是好姑娘上赶着给他们当妾,现在这好事落到你头上你还往外推,你——”
纪景兰本来就脑子不灵光,被王佩兰这么一激,再加上向来懂事听话的沈疏微屡屡脱离掌控,她脑子早就乱的和团浆糊似的,这会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我三妹说的没错,这样好的事侯夫人还是留着给自己人吧,我沈家的姑娘绝不给人做妾。”沈璋冷着脸翻身下马,一袭绯袍迎风鼓动,武袍上豹纹威风凛凛。
“至于我沈家成不成器,比不比得上李家还轮不到你一个外人说三道四,侯夫人有这闲情雅致不妨关心下自己儿子。”
“好好一个侯府继承人瘸了腿,不说还能不能承祧宗祠,洛京的好姑娘恐怕也看不上一个瘸子。”
“也真是可惜了,要是楚云澜是个姑娘,瘸就瘸了,还能给人做妾呢。可偏偏是个半点本事都没有的废物,只怕入赘都没人要。”沈璋看着纪景兰阴阳怪气道。
沈璋冷着脸不说话时怪吓人的,但也只有亲近几人知道他这张嘴要刺人时委实难听。
纪景兰原本就被沈璋一身凛冽寒气震住,这会听他连珠炮似的往外吐刀子,气的浑身直哆嗦,却不敢说话,只指着他“你你你”半天蹦不出个字来。
沈璋轻嘲勾唇,马鞭破空一抽,吓得纪景兰惊叫往后退,脚一崴朝后摔去。
不巧的是她身后是个泥潭,整个人跌进泥水里好不狼狈。
“啧。”沈璋嫌弃收回目光,他以为多有本事呢,还不如姓景的那个狐狸精。
听着身后纪景兰嘶声尖叫,沈璋掏了掏耳朵,接过沈疏微手里大铁勺,责备道:“不是让你好好歇着,等二哥来吗,这么重的勺子你哪拎的动,等晚上回去手又要疼了。”
见沈璋一边絮絮叨叨数落自己,一边熟练地给流民盛粥,沈疏微无奈勾唇。
“我没有手疼。”
沈璋立马瞪圆眼睛看她,反驳:“第一晚回去,让人来我院中偷偷问我小厮拿药的是谁?”
“还瞒着我,不肯告诉我。”
沈疏微见他提起这一茬忙识趣住嘴。
旁边站着的王佩兰忍不住笑着出声,“你们兄妹两个感情真好,倒是一点也看不出沈姑娘是刚回的沈家。”
刚说完王佩兰就自知失言,忍不住懊恼,“瞧我这张嘴。”
沈疏微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二哥和大哥还有阿漾待我一向都很好。”
王佩兰见沈疏微和沈璋都没有生气,不由得又多说几句话缓和气氛。
沈疏微亦是笑着答话,几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铃铛轻响。
听见熟悉的铃铛声,沈疏微忙擦干手迎出去,只见云神医亲自赶着马车运来今日份药草。
“你们家马车也够古怪的,还在檐上拴个铃铛,丁零当啷响了一路。”云神医一下马车就抱怨。
害他被人看了一路。
沈疏微笑着说道:“是阿漾的主意,这铃铛是她在庙里捡来的,说是能带来好运气,这才挂在马车上。”
云神医挑眉,伸手戳了戳那个铃铛,意味深长看了眼沈疏微,“沈家丫头,这铃铛可不是俗物,这材质是北疆才有的矿物。”
沈疏微多看了那铃铛几眼,云神医走南闯北行医,能认出北疆的东西也不奇怪。
不过阿漾说这铃铛她捡来好几年了,也没见人找上门,所以就挂自家马车上。
沈疏微并没放在心上,许是那个北疆行人落下的呢。
她和沈璋帮着云神医搬运药草,捻熟地处理药草下锅熬煮药汤。
不少流民就是冲着他们这能预防瘟疫的药汤来的,填饱肚子是要紧,但是性命更要紧。一见着沈疏微他们支起锅熬药汤,呼啦都围上来了,几个年轻体壮的男子自发过来帮忙。
年纪大些身体不好的则是在外面远远看着,他们生怕自己染上瘟疫没显现出来,传给了沈家人。
沈家人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做不出不顾他们安危的事。
沈疏微围上轻纱遮住口鼻,开始分发药汤。
家里有两个病秧子,她不得不多注意,尤其其中一个病秧子不爱喝药还爱往她院中凑。
分发汤药时,沈疏微能感觉到不少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都习以为常了。只是今日有一道目光格外热切,而且不像是在看她,像是在透过她看向身后骂骂咧咧指挥人添柴禾的云神医。
沈疏微若有所思抬起头,正对上王佩兰火热目光,她看云神医就像饿了好几天的饿狼看到小羊羔似的。
沈疏微微妙挑眉,王佩兰见自己偷看被发现,不免有些羞赧。
但想到自家那个近来发病越来严重的小儿子,王佩兰咬了咬牙,绞着帕子纠结万分走到沈疏微跟前,朝她福了一礼,“我有一事想求沈姑娘。”
王佩兰身为兵部尚书夫人,自家二哥说不好日后还得在她夫婿手底下混,沈疏微哪敢受她这一礼,连忙将人扶起来。
“夫人有话但说无妨,我是小辈,担不得夫人此礼。”
王佩兰见沈疏微这般懂礼数,愈发不好意思张那个口。
沈疏微却看出她来意,轻笑:“夫人是想见一见云神医吧?”
“正是正是。”王佩兰激动握住沈疏微的手,两颊羞红,“我知道云神医只肯为你沈家人治病,其他人他看都不愿意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