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城跑回营帐,迅速拿了自己要用的兵器和物品,一言不发又狂奔出去。
莫小北狠砸了下自己脑袋。
“乱了!全他妈乱了!”
砸了脑袋依旧乱哄哄,莫小北又认命的替陆卓文挫起手脚,想赶紧让他恢复温度,好让他口齿能利索说话,好好问问。
…………
顾烨城带着一队暗卫亲兵,策马狂奔。
很快出了边沙地界,依旧是在下雪,是雪粒子,逆着风打在脸上很疼,顾烨城无知无觉,满心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梧桐镇。
或许,或许来的及!
如果舅舅已经死了....!
想到这儿,脏腑开始翻颤。
至少保下舅母!
如果舅母已经死了...!
想到这儿,脏腑好似翻入油锅。
至少拦下凡心,不能让他一个人!绝不能!
如果凡心已经失踪了...!
想到这儿,口中铁锈味儿翻涌,顾烨城咳嗽了两声,有血从嘴角溢出,那他重生一世!还有什么意义!他直接再死一次都抵不消他的废物和没用!
一行人没日没夜策马狂奔。
顾烨城的坐骑已经跑的口吐白沫,他驭的太急,马儿已经呼哧呼哧喷着鼻息要跑死。
后面策马紧跟的亲兵暗卫和部下,盯着打头的顾烨城那玩儿命的跑法,心里虽叫苦不迭依旧咬牙紧跟。
极北边沙到南方梧桐镇,最快也得五天的马程,顾烨城硬是在极限上缩短到四天。
亲兵们跟到最后的不足二十人。
现在还没进梧桐镇,梧桐镇外显然之前是一片汪洋,此刻已逐渐在褪去,路面泥水交混,泥泞难行。
顾烨城眼中明暗交错狂闪,跟前世一模一样!
荻花河堤坝坍塌!淹没了梧桐镇和周边村镇!
紧咬牙齿,都难遏制喉间哽刺顿挫的破碎声音,他想诘问苍天!
为什么!为什么时间会突然提前一年半!
丝毫征兆都不给他!!
荻花河的河堤还是塌了!顾烨城嗓子眼蹦跳到要撞击上颚,胡乱无意识的驭马打转,仓皇的视线扫射周边。
流民遍地,全是泥人。
顾烨城和十几个亲兵皆高头大马,威武甲胄加身,流民以为他们是来救洪灾的官兵,从四面八方乌泱泱向他涌来,无水的地面不多,这里流民聚集,让顾烨城一帮人寸步难行。
这情景跟上辈子一模一样,他们被水灾中受苦难的流民堵住了。
顾烨城下马,此处流民密集,绵延两三里,几乎所有流民都汇聚在已经退洪的此处。
他们被困在了这儿,困几天了?顾烨城不知道!
周遭都是流民的哭喊乞求,百姓脆弱,在灾难面前顷刻化为刍狗,无数遍布污泥的手向他伸来。
这密密仄仄的手有多少?几千只?几万只?或者更多,顾烨城的视线和心境全是乱的。
根本无法遏制赤红的眼眶兀自抽动,徐凡心遭受了天灾加人祸,他现在在哪儿?
徐家院子地势高耸,淹不到的,他得进梧桐镇!无论等着他的是什么!他都得面对!
在哀鸿遍野中,声音太嘈杂,他只能转头跟身后亲兵大声喊。
顾烨城“尔等听令,留五人在此,把能给的食物都给出去,而后安抚流民,再五个人去周边府衙县衙交涉,让他们速来救灾,其余人,各凭本事脱离此处,我有急事先行一步,咱们梧桐镇苍夷山山脚汇合!”
说完,顾烨城内息涌灌全身,沉重甲胄都猎猎翻动,即刻飞身而起,腾空到几十丈高空往梧桐镇方向急掠而去。
垂眸的视线里,上万泥浆裹身的流民,朝他张望着,淤泥糊面,根本辨不清面目,无助的手伸向他,祈求生机。他恍惚还能忆起前世他曾在此停留须臾。
只是他比上一世更急切!他要赶回家去。
身后的流民很快看不见了,顾烨城不惜内力损耗,以最快的速度在空中急掠。
很快进到梧桐镇地界。
荻花街同样初露地面,泥泞不堪,所有的摊位都歪扭着倒在地上,最下面部分深陷淤泥中。
所有一切都被洪灾冲击的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原本的热闹繁华。
顾烨城保持急掠,速度不减,终于入眼,自己家那个地势高耸的村庄,多数没有被水淹到,顾烨城内息都狂涌出欢腾,继续往家飞驰。
落地了,他落的不稳,趔趄着直接跌在地上,在空中就已经看到,徐家院子只剩断壁残垣,大火焚烧的灰烬里,隐约可见房子原本的雏形,可漂亮的房子只剩骨架。
已经在哭泣,嗓子却只发出破碎呜咽声响,顾烨城拼力尝试好几次都站不起来。
拖着的身体沉重又无力,他狼狈的手脚并用直接爬进去。
瘫坐在院子地面,那被大火熏黑的青石地面此刻是彻骨冰凉。
嗓子憋了太久,哽的要窒息,他眩晕的坠躺在地上,天幕很低,阴沉沉的要掉下来,雪粒子还在下,梧桐镇也下雪,只是雪粒子遇水即化,没什么积雪。
雪粒子砸进眼睛,顾烨城躺着没有动,他不知道躺了多久,可能只一小会儿,又好像一辈子。
徐家残院儿里,那憋住的嗓子传出哭声,哀恸无助,痛不欲生。
挣扎了两世啊,他只想有个家,现在家没了,他又成了没人管的野孩子!
哭声在院子,在山野,在空中,盘旋回荡......
完了,都完了。
晚了,彻底晚了。
死了,都死了。
正厢房黑乎乎的残墙下,跑出来一个人,他耳朵辨出了院子的哀哭声
“烨城!烨城!真的是你!”
顾烨城哭声顿住,他翻爬起身,看见了李丰年。
“李叔,李叔,凡心呢?我弟弟在哪儿?”
李丰年脸上都是灰,他绷抿住双唇,双眸死死紧盯顾烨城,像分辨善恶的修罗,像洞穿因果的罗汉,他没说话,直接闷头往后山上走去。
顾烨城迭撞着跟上去,他知道,上辈子就是李丰年埋葬了徐枫林和花满栀!
李丰年把他带到半山上一处荒草地里,那里有一座新土堆就的孤坟,一块小小的冰凉石碑上,堆满了名字,徐枫林,花满栀,徐凡心,一家三口埋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