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什么新区的一块地——
齐硕老早就听他提过了,说是他们集团最近一直想拿下一块地,开发做新楼盘。
就是一直拿不下来,具体情况她倒不是十分的了解,只知道这个项目,是许延津负责,他一直很上进,他家里一直盼着他能做到总集团部长,副总,甚至总经理,董事长。
她是不想他那么卷的,更没期望他能做到集团董事长什么的,生活只要过得去就好了,退休前能做到部长,她就很满意了。
上上个月,好像就是因为那块地的项目推进不下去,从来没向爸爸开过口的许延津还找她一起回了趟家——
爸爸在体制内职位虽然不高,但是也和这块沾点关系,他想让爸爸帮忙疏通疏通关系。
一贯偏向许延津的爸爸难得拒绝他一次,爸爸妈妈在体制内向来老实本分,这种事情,他们从来不掺和的。
许延津也没有再提过了。
原来那块地又拿到了。
怎么手续又出问题了?
齐硕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把锅铲搁在一边,摘下手套,“要不我找找我爸爸——”
“他应该能找人问问——”
许延津闻言想也没想就摇头:“没多大的事,我去两个星期就回来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要告诉爸,白叫他们担心。”
看着他转身就往主卧里走,准备收拾行李,齐硕的心突突的跳起来,她跟了过去,站在主卧的门边,低声道:“就非要走?不能让别人去?”
许延津原本眉头紧锁,闻言忽然神色温和了些,抬头看着她笑了笑。
除了刚结婚的那一年,她鲜少露出这样依依不舍的样子。
“我尽快。”男人想了想,“可能不到两星期呢,一个多星期就回来了。”
“程序问题没那么快。”
齐硕绝望的站在门口,看着他整理行李。
那盘红烧鱼被他三下五下的吃了大半,炒青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女人一颗心心事重重,没有精力再炒第三个菜,一荤一素其实也够了,她毫无胃口,有一口没一口的坐在他对面夹米饭。
“我还是跟爸爸说一声,让他帮帮忙找找关系,我记得他之前常跟李局一块钓鱼来着——”
许延津还是摇头:“不用。”
“让爸好好休息,别为这点小事操心。”
明明之前还想让爸出面的。
齐硕蹙眉送他到负一楼,看着他把行李拎上后备箱,坐进驾驶室与她道别。
她抓住驾驶室的门框,精致的点翠掐丝指甲在地下室惨白的灯下熠熠生光,好像想抓住他,就好像绝望的人想抓住希望。
以前没这样的。
许延津神色有些动容,伸手出车窗,摸了摸她的脸。
他的手心是温热的,软软的。
男人温声道:“等我回来,咱们就要个孩子吧。”
“也该有个孩子了。”
车窗缓缓合上。
汽车缓缓驶出地下室,她站在塑胶地面上,怔怔的看着他的车消失在视线里。
是啊,该有个孩子了,她早就想要个孩子了,可是孩子哪里是想要就能要的?她都备孕这么些年了,他说得轻巧。
这半年,她都没有做过备孕措施——
上次在酒店,她还拿了一根试纸测过,也是没有怀。
要是有了孩子,那个男人应该就不会再对她有什么想法了。
老公,孩子,三室一厅,还有代步车,就很幸福了,她的要求不高,那些日入斗金,位高权重,挥金如土的生活她没期望过,刚才许延津在车里说的话,她看得出来,是真心的。
昨天他在电话里也说了,听着是要和那个女人断掉的意思。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点开电梯上楼,家里一切如旧,一个人住三室一厅,总是觉得空荡荡的,餐桌上的残羹冷炙一片狼藉,她又带上让她不习惯的黄色橡胶手套,收拾完餐桌,洗了碗又拖地,收拾干净了,拿起手机跟家里打电话。
一边听着电话那头的铃声,一边伸手张开五指,打量新指甲。
真好看,那个什么掐丝工艺的孔雀和牡丹,就跟真的一样,那个美甲师应该是美术专业毕业的吧,怎么能画得这样好看?
花瓣和孔雀还有那些零碎的装饰还是用羽毛做,那个Lisa说这叫点翠,她五根手指动了动,点翠的颜色也在变。
真好看,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视频接通,妈妈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延津呢?”
她看着手上华而不实的美甲,微微叹了口气,“出差了,说是集团有块地的手续出了点问题。”
妈妈“哦”了一声,咕哝道:“年轻人隔三差五的不着家,要是有个孩子——”
又提孩子,齐硕有些烦躁,“又不是我说要就能要的。”
妈妈欲言又止,低声道:“是不是延津那方面不行——”
“妈。”齐硕语气有些冷,“说了多少遍了,少了一个肾对生育能力影响不大的,你别老这么想。”
万一习惯了在许延津面前说出来怎么办。
齐女士也着急起来,“你这孩子,我这也是为你好,你都快三十了,还没孩子,要是真怀不上,不如去试管!”
话音入耳,齐硕当即后背发麻。
试管,妈妈知不知道试管有多伤母体?她在视频里见过,又粗又长的针从下面扎进去,取卵,受精,再放进去,期间不知道要打多少的激素和药物到她的身体里。
要是不成功还会流产,搞不好最后还要用陌生男人的精子。
她还不如找顾嘉笙借种!
起码又高又帅还舒服!
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关心她?
连日的烦闷无处发泄,她眼眶忍不住有些红,“我不试管!”
齐蕴兰的声音也有些没好气,不知道是在埋怨齐硕还是许延津,“怀又怀不上,不试管怎么办?再拖就过了生育黄金期了!你不生孩子,我跟你爸睡觉都睡不安稳你知不知道!”
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打到露台的玻璃窗上,一滴一滴滑下来,汇聚成一条条蜿蜒的水线,因为担心许延津没有后,所以她必须要去试管,是了,他们家欠他一颗肾。
爸爸妈妈不愿意在工作上给予他便利,便想让她多补偿他一点,
当初能有许延津这样的男人愿意身以援手,捐肾救人,又尽心尽力的赚钱养家,已经很好了,她还能矫情什么呢。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东西。
她的反对不作数,可是这件事情,到底还是要和许延津商量的。
他一走,屋子里空荡荡的,想找他商量个事都找不到人,发了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也是石沉大海,男人都是这样。
要他们的时候总是消失。
晚饭她用剩下的一点青菜煮了碗面,旧手机用起来总是不舒服,她盘算着还是得早点把坏掉的手机拿去修好,那个什么四折叠,四万块钱的商务手机,她绝不会用的。
吃着面时,天已经黑了,许延津还没有回消息。
手机响起来了,是陌生的电话号码。
那头声音很淡,几乎有一种刻意的平静。
“嫂子,我是许哥的同事,小吴,家里还好吧?”
齐硕放下筷子,顿了顿道:“挺好的,怎么了?我老公他——”
“嫂子,我跟你说,你别太担心,不是多大的事情,许哥被纪委带走了。”
那头声音急促,齐硕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大概几天就回来了,你别担心啊,许哥叮嘱我叫我跟你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