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转青鳞洞外,夕阳将娲皇谷染成金色。而在娲皇祖殿内,一场关乎族运的会议正在紧张进行。
祖殿中央,九根盘龙柱环绕着圆形议事台。云怀岳端坐主位,青色长袍上的鳞纹在烛光下泛着冷光。他环视四周,沉声道:“今日召集诸位,是为商议姬烨的身份认定与后续安排。”
大祭司云苍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如老树摩擦:“族长可是要立那孩子为圣子?”
“正是。”云怀岳目光坚定,“姬烨身具八成娲皇血脉,更觉醒娲皇真骨,天赋之高千年罕见。”
话音刚落,三祭司云厉猛地拍案而起:“荒谬!”他枯瘦的手指指向殿外,“那孩子体内还流着烛龙血脉,更有一半人族血统!”
殿内顿时议论纷纷。十一祭司中,有几位已经皱起眉头。
云怀岳不慌不忙,指尖轻敲桌面:“血脉纯度测试诸位都看过。八成纯度意味着什么,各位心知肚明。”
“纯度再高也改变不了混血的事实!”三祭司反对道,“自女娲造人以来,人蛮两族从不通婚。如今要让一个半人半蛮的混血儿统领娲皇族?”
角落里,云灵攥紧了衣袖。她作为当代圣女,本没有资格参与决策,但族长特意让她列席。
“还有更严重的问题。”五祭司云晦阴恻恻地插话,“那孩子是大周废帝姬班之子。若他将来要复国,我娲皇族岂不成了人族王朝的附庸?”
云怀岳眼中寒光一闪:“姬烨从未提过复国之事。”
“现在不提,不代表将来不提!”三祭司正色道,“更别提他的仇家是谁——当朝皇帝姬瑜,还有天刑司!族长是要让我族同时得罪两大势力吗?”
殿内温度骤降。几位支脉族长开始交头接耳,显然被说动了。
云怀岳深吸一口气,转向一直沉默的大祭司:“云苍,你怎么看?”
白发苍苍的大祭司缓缓睁眼:“两方都有道理。”他慢条斯理地说,“姬烨天赋确实惊人,但三祭司的顾虑也不无道理。”
二祭司云漠依旧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
“诸位!”云怀岳突然提高声音,“你们可知道,初代先祖留下的预言?”
这句话像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连一直事不关己的二祭司都睁开了眼睛。
“当娲皇族人觉醒真骨,娲皇一族将迎来前所未有的兴盛。”云怀岳一字一顿,“这个预言,在座各位应该都听说过。”
三祭司脸色微变,但很快反驳:“传说终究是传说!族长难道要为了一句虚无缥缈的预言,拿全族命运冒险?”
“不是冒险。”云怀岳突然取出一块龟甲,“这是三日前祖灵显圣时留下的。”
龟甲上刻着古老的纹路,在烛光下组成一幅图案——人首蛇身的女娲环抱着一颗双色明珠。
“双色明珠......”大祭司喃喃道,“难道是指......”
“正是姬烨!”云怀岳斩钉截铁,“青鳞为基,赤瞳为引,这是祖灵的启示!”
殿内鸦雀无声。云灵注意到,几位原本反对的祭司开始动摇。
但三祭司突然大笑:“族长随便找块龟甲就说是祖灵显圣?”他转向众人,“诸位想想,就算姬烨天赋异禀,可他面对的敌人是谁?天刑司神秘且强大,我族擅长的是补天疗伤,拿什么跟那些杀神对抗?”
这句话戳中了众人痛处。娲皇族确实并不擅长战斗。
“况且......”三祭司趁热打铁,“我族隐居千年,何必为一个外人打破平静?依我看,不如送他些宝物功法,让他自行离去。”
云怀岳脸色阴沉如水:“云厉!你这是在赶我外孙走?”
“不敢。”三祭司面无表情,“只是为全族考虑。”
眼看僵持不下,大祭司叹了口气:“不如投票表决吧。”
云怀岳环视众人,缓缓点头:“好。赞成立姬烨为圣子的,请举手。”
他自己率先举手,云灵紧随其后。大祭司犹豫片刻,也举起手。但二祭司依旧闭目养神,三祭司则冷笑不动。
十一位祭司中,只有四位举手赞成。各支脉族长更是只有三人支持。
“看来结果很明显了。”三祭司得意道。
云怀岳的手重重拍在案几上,整张紫檀木桌瞬间化为齑粉:“你们!”
“族长息怒。”大祭司连忙劝解,“此事关系重大,确实需要从长计议。”
云怀岳强压怒火,转向一直沉默的云灵:“圣女,你怎么看?”
云灵深吸一口气:“弟子认为,诸位长辈的顾虑都有道理。但......”她鼓起勇气,“姬烨在圣泉地,曾引发祖地共鸣。这是历代圣女都做不到的。”
三祭司嗤笑:“小丫头懂什么?”
“我懂祖灵的选择!”云灵突然提高声音,据理力争。
眼看争论又要升级,云怀岳突然抬手:“够了!”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光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今日表决结果,本座记下了。但......”他目光如电扫过众人,“姬烨会继续留在族中修炼。至于圣子之位,日后再议!”
三祭司还想说什么,被大祭司一个眼神制止。
“散会!”云怀岳拂袖而去,云灵连忙跟上。
走出祖殿,夜风拂面。云怀岳站在悬崖边,望着远处九转青鳞洞的方向,久久不语。
云灵快步追上族长,青丝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族长,”她压低声音,“要不我再和大祭司说说?”月光下,她眼中带着几分期冀。
云怀岳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云灵那双杏眼里映着星光,让他想起当年女儿云舒也是这般望着自己。
“你爷爷的性子你还不清楚?”族长轻叹一声,粗糙的手指拂过祠堂外壁的古老纹路,“他一生最重族规,让他违背众人意见支持烨儿,就是在难为他。”
云灵咬了咬下唇,青玉簪上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作响。她想起爷爷书房里那幅“公正严明”的字画,那是老人家毕生的信条。
“那这件事......”
“容我再想想。”云怀岳摆摆手,目光投向远处九转青鳞洞的方向,“明日开始,你与云飞负责他们的实战训练。”
云灵闻言一怔:“云飞?”她眉头微蹙,“他是三长老那一脉的......”
族长嘴角扬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烨儿将来的路......”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注定坎坷。让云飞那小子来,正好。”
云灵刚要再说什么,忽然听到假山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谁?!”她指尖青光一闪,一道气劲破空而去。
“哎哟!”王一刀圆滚滚的身子从假山后滚了出来,手里还抓着半只烧鸡。他讪笑着爬起来:“云灵姑娘好身手......”
云灵气得跺脚:“又是你!大半夜鬼鬼祟祟做什么?”
王一刀摸着后脑勺,油汪汪的嘴咧开一个憨笑:“练功太耗力气,肚子饿得直叫唤......”他晃了晃手中的烧鸡,“厨房大娘给的,要不要分你们点儿?”
“就知道吃!”云灵嫌弃地别过脸,“再这么吃下去,千钧洞都装不下你了!”
族长看着这对活宝,连日来的郁结似乎散了些。他摆摆手:“去吧,明日还要早起。”
就在他转身离去的刹那,谁也没注意到,一只通体漆黑的怪鸟从祠堂飞檐的阴影处振翅而起。它的飞行轨迹诡异地划出一道弧线,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着,径直向西北方向飞去。
夜更深了。
云灵送走王一刀后,独自走在回寝殿的石径上。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腰间玉带上的小青蛇不安地扭动着。
“怎么了?”她轻声问道,指尖抚过小蛇冰凉的鳞片。
小青突然昂首,冲着西北方向吐了吐信子,碧绿的竖瞳中闪过一丝警觉。但那里除了婆娑树影,什么也没有。
“错觉吗......”云灵摇摇头,加快了脚步。
而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西北天际,那只诡异的黑鸟已经化作一个小黑点,消失在了群山之后。它的目的地,赫然是千里之外的天刑司南离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