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相信汉娜会相信他的。
但倘若真的不信的话,米勒也有别的方法。
米勒的打算是,从维克托那里打探完消息之后,从他那里偷取几套教士服,就去忏悔堂,去见布莱泽霍克。
只要不被人看到就没问题,在那里米勒可以用一堆糖晶来伪装成他们的尸体,让他们穿上教士服离开,躲到汉娜家就可以了。
维克托这里就算解决一半了,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动手杀死维克托,是因为他感觉在城镇里出手风险太大,既然维克托敢这么跟他一只“恶魔”单独相处,想必是有逃脱的手段。
既然塞勒斯敢将自己放进城镇之中,那想必他也是有恃无恐。
教区高层这四人分工不一,倒是可以逐个击破,但这个机会不好找,要花上一些时日,但教皇与此处沟通的时间和银色行者归来的时间都不能确定,所以耗费时间的方法就不便使用了。
既然现在米勒和他们是“同僚”,那么他就要在银魄教会的规则范围内对付他们。
然后就是【落难王子“奇遇”记】的任务,但目前来说只能知道维克托与这个任务有关系,但什么关系,几乎是一点儿头绪都没有,“为王子送去解脱”……
王子在哪里,为什么不是“解救”,而是“送去解脱”?
都是问题。
夜色已然深沉,街上行人寥寥无几。
那个悬挂着尸体的广场上,维克托双手抱胸站在可以让他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倒吊无头人的位置上。
他的脸上依旧覆盖着面具,让米勒无法看出他的心情如何,除非像刚才那样用大幅度的动作表示自己的愤怒。
半年以来从未摘下过面具吗,难不成在家,在睡觉的时候也戴着面具,米勒暗道,不过他为什么排斥我去他的家里?
既然他排斥,那么米勒便越要去“见识”一下了,或许维克托的家兼实验室,便是任务的进度更新点。
脸上带着一丝笑容,米勒走向了维克托。
维克托也适时转过头看向米勒:“神选者大人,您之后可还有要去的地方?还是由在下带领,随意去转转?”
米勒不言语,而是走到维克托身边,抬头看向那个倒吊无头人。
直到维克托快要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的时候,米勒才开口道:“先回教堂吧。”
维克托点头,转身离开,也不管米勒是否能跟上。
路上,维克托虽然保持着走路的姿态,但是速度越来越快,就好像是想和米勒比赛竞走一样。
米勒也不管他走的多快,就不急不缓地跟在他身后。
维克托当然也不是完全不注意米勒的动静,他也时时刻刻注意着米勒的脚步声。
直到接近忏悔堂的时候,米勒的脚步声却突然消失,维克托眉毛一拧,他看周围环境,心中便有了不好的预感。
于是扭头看去,正好看到米勒正要向傍晚时传出蛙鸣声的巷子中走去。
维克托本想大声喝止米勒,但是他的脑海中出现了米勒剑斩巨石、巨石成糖屑的画面。
仅仅是犹豫了片刻,米勒便被小巷子的黑暗吞没。
米勒的瞳孔放大,企图适应黑暗的环境。
在进入黑暗的那一瞬间,一股潮气便扑面而来。
米勒低头,便看到了墙角被青苔覆盖的碎石。
巷子内弥漫着一种发酵鱼内脏与锈蚀金属混合的酸腐味儿,两侧的砖墙逐渐变得狭窄,最后挤压出不足两米宽的通道。
“如果在这里遭遇伏击,可能不太好办。”米勒说道,他扭头看向维克托,“维克托大人要试试吗?”
“呵呵,如果我遇到这样的伏击,我会选择直接打碎墙壁转移战场。”维克托说道。
米勒赞道:“明智的回答,不过都已经到这里了。何不邀请我,坐上一坐?”
维克托快速喘了几口气,他很快冷静下来说道:“既然神选者大人非要到寒舍参观,那在下不得不从了,请吧——”
他走到米勒前面,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向小巷子深处走去,米勒听到脚下的地面下有轻微的蛙鸣声,应该是逃逸的青蛙爬到了下面。
巷子尽头是一堵爬满苔藓的砖墙,在砖墙的边缘露出几根锈蚀的铜管,铜管黏着蓝绿色粘液。
维克托抬手,屈指轻弹其中一根铜管的管壁,一阵急促的脚蹼拍打声遁入地下。
随即砖墙缓缓侧移,露出向下的螺旋铁梯,发光苔藓也随之亮起。
在微弱的光芒照耀下,米勒看到阶梯扶手上布满抓痕和血迹,某些凹陷处甚至还镶嵌着子弹头。
“你这回趟家怪麻烦的啊。”米勒感叹道。
“这也是我为什么不想带您来参观的原因。”维克托说道。
“还真是麻烦你了。”
“如果您真觉得麻烦的话,还请立刻掉头离开回教堂。”
“呵呵,都走到这里了,哪有折返的事情。”
“那里非常枯燥无味,希望您不要后悔。”
越向下走,蛙鸣声越清晰,最后变得十分聒噪。
地下室,厚重的铁门上刻着乌鸦与青蛙纠缠的徽记,门锁是经过特殊改造的机械与魔法混合的特殊装置。
维克托再次撒下一些粉末,厚重铁门伴随着“隆隆”声缓缓打开。
天花板的蒸汽管道交织成了六芒星图案,每隔固定距离就会镶嵌一颗萤石,冷光在锈蚀的金属表面折射出诡异的青白色。
青白冷光映照着二十余个玻璃培养皿,浸泡在淡绿色防腐液中的青蛙大脑连接着眼球,神经束末端焊接在铜质接头上。
地下室的墙壁由黑曜石与铸铁拼接而成,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凹痕,像是长期承受过剧烈冲击,又好像是某种图案的一部分。
墙角处的蒸汽锅炉连接着六根表面雕刻着密密麻麻凹痕的铜管,其中两根延伸至一个玻璃展柜,在柜内浸泡着三具类人生物的手臂标本,标本的指尖生长着羽毛和蹼膜的混合组织。
而在地下室的正中央立着一个高约两米的黄铜舱体,透过玻璃窗可见舱内漂浮着某种生物的胚胎,半透明的皮肤下镶嵌有齿轮状的骨骼,血管连接着残留着彩色液体的导管。
“就连主教他们也没有来到过我这里。”维克托语气冰冷地说道,“这里是我将来用来进行仪式的地方,墙体非常坚硬,我花了大价钱在这里布置了与教堂同等的抗恶魔法阵。”
维克托向后退:“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怎么知道。”米勒摇了摇头。
维克托继续道:“即使是恶魔,也无法短时间突破这里的防御。”他已经退到了门外。
轰隆隆——
大门开始关闭,米勒却不为所动。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米勒说道,“如果我不是恶魔呢?”
“即使不是恶魔,这里的魔法阵也可以将一个人类磨灭,我调试过数据,按照银色行者的数据,也可以被这里的魔法阵磨灭。”
“啊,依靠魔法阵来杀人吗。”米勒的语气仍然保持着轻松,似乎没有意识到危机到来。
透过最后一丝门缝,维克托最后看到的却是一颗充满戏谑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