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师弟!”一个略显急促、带着几分憨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林凡缓缓抬头,只见李明那张黝黑朴实的脸庞出现在眼前,正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额头上布满了汗珠,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与焦急。“林师弟,我……我听说你……你竟然要和苏师姐一同前往那……那幽冥鬼地?”他的声音都有些发颤,显然对那个地方充满了恐惧。
林凡看着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李明见状,急忙从怀里掏出几个用粗糙油纸仔细包好的小包,不由分说地塞到林凡手中,语气恳切:“这是我……我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的一些疗伤丹药,还有几张……几张我爹以前从一位游方道士那里求来的护身符箓,虽然品阶不高,但你带着,路上或许……或许能用得上。林师弟,幽冥鬼地那地方太危险了,据说进去的人,十个有九个都回不来,你……你一定要万事小心,千万要活着回来啊!”
看着李明那双真诚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以及手中那几枚丹药和几张画工粗糙、灵气微弱的符箓,林凡心中蓦地涌起一股久违的暖流,如同寒冬中的一缕阳光。“多谢李师兄,这份情谊,林凡记下了。我会小心的。”这份质朴无华的关心,在这冰冷残酷、处处充满算计的宗门之内,显得尤为珍贵,也让他冰封的心湖泛起一丝涟漪。
送走忧心忡忡的李明后不久,一道清冷如月华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药园之外。苏清雪依旧是一袭胜雪的白衣,纤尘不染,神色平静淡漠,只是那双宛如秋水般清澈的眼眸中,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与深邃。
“林师弟,这是我收集到的一些关于幽冥鬼地内部环境,以及近期魔道势力具体活动的情报,你仔细看看。”她素手轻扬,一枚闪烁着淡蓝色光晕的玉简,便轻飘飘地落入林凡手中。
林凡接过,入手微凉。一丝灵力探入其中,玉简内的信息如潮水般涌入脑海。这些情报,远比宗门任务玉简上记载的要详尽得多,不仅标注了幽冥鬼地内几处已知的危险区域和天然陷阱,甚至还罗列了一些近期活跃的魔道势力的据点、他们惯用的阴毒手段,以及部分头目的特征。
“多谢苏师姐费心。”林凡由衷地说道,这份情报的价值,在关键时刻不亚于救命稻草。
苏清雪微微颔首,清冷的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幽冥鬼地之内阴气极重,对修士灵力消耗极大,需时刻保持警惕。且魔道修士行事向来狠辣无情,不择手段,切不可有丝毫大意。此行,为策万全,宗门会派遣三名内门弟子随行护卫。”
林凡心中猛地一凛,三名内门弟子?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所谓的“护卫”之中,定然有杨庭焰那老狐狸安插的眼线,甚至可能就是身怀绝技、专门负责在暗中下手的杀手!看来,这一路,不仅要防备幽冥鬼地本身的险恶环境和未知的妖魔鬼怪,更要时刻警惕来自“同门”的暗箭与杀机。前路,当真是步步惊心,杀机四伏。
苏清雪冰雪聪明,似乎也从林凡眼神中那一闪而逝的戒备与寒意中看出了什么,但她却并未多言,只是那如古井般幽深的眸子轻轻一转,淡淡道:“明日辰时,宗门山门前集合。早些歇息,养精蓄锐。”说完,便如一片轻盈的雪花般,转身飘然而去,背影依旧清冷孤傲,仿佛不沾染半分人间烟火。
夜,再次深沉地降临。
林凡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药园之中,清冷的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孤寂而沉默。他将所有的准备都已做足,能想到的,能做到的,都已尽力。然而,心中却始终萦绕着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仿佛有什么巨大的阴影,正无声无息地笼罩下来。
忽然,毫无征兆地,他丹田深处的万草之心猛地一颤!紧接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无比强烈的悸动,如同决堤的洪流,又似狂暴的电流般,瞬间传遍他的四肢百骸,直冲天灵!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警示,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感,仿佛预示着一场远超他想象的、足以毁灭一切的巨大危机,正在黑暗中悄然临近,张开了它狰狞的獠牙。
这股悸动,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都要清晰,让他浑身的汗毛都在一瞬间根根倒竖起来,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幽冥鬼地,究竟……究竟隐藏着怎样令人绝望的恐怖?林凡的脸色,在朦胧的月光下,变得异常凝重。
晨曦微露,淡金色的霞光如同一匹被揉碎的锦缎,艰难地撕扯着清风宗山巅萦绕不散的云雾,薄雾如纱,带着清晨特有的微凉。山门前,巨大的青石广场在晨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显得愈发肃穆而寂静。
林凡一袭朴素的青衣,洗得略微发白,却干净整洁。他背负着那柄毫不起眼的铁剑,剑柄被他常年紧握的手磨挲得光滑温润。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如同深潭,只是那平静之下,似有暗流在无声涌动,那是昨夜“万草之心”带来的强烈悸动尚未完全平复的余波,在他心湖投下的圈圈涟漪。
苏清雪依旧是一身胜雪的白衣,衣袂在山风中微微拂动,勾勒出她玲珑有致的身姿,挺拔如雪中寒松,不染尘埃。清丽绝俗的容颜上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疏离,仿佛九天玄女临凡,唯有那双清澈如秋水般的眸子,在望向远方天际时,才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凝重与忧思。
除了他们二人,队伍中还有三名内门弟子。他们皆是身着宗门特制的锦衣华服,衣料上绣着精致的云纹,腰间佩戴着灵光闪烁的玉佩,气度不凡,神色间带着几分属于内门精英的傲然与矜持。他们看向林凡的目光,多少带着些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不解,甚至夹杂着一丝轻慢。显然,在他们看来,一个名不见经传、修为低微的外门弟子,根本没有资格参与如此重要的任务,即便他身边站着的是宗门上下敬若神明的掌上明珠苏清雪。
清风宗掌门与玄真长老并肩而立,他们的身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高大。掌门的目光在林凡和苏清雪身上短暂停留,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随即沉声道:“此行幽冥鬼地,路途艰险,魔氛诡谲,务必以自身安全为重。幽冥鬼兰固然重要,关乎无数苍生性命,但你们的性命,于宗门而言,更为宝贵。若事不可为,当机立断,即刻退回,切勿逞强!”他的话语中带着身为掌门的威严与决断,但那份深藏的关切,却也清晰可闻。
玄真长老则只是深深地看了林凡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如同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似有探究,似有审视,亦有几分深藏的期许与不易察觉的忧虑,最终千言万语都化为一句简短而沉重的话语:“万事小心。”
“弟子遵命!”林凡与苏清雪等人齐声应道,声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带着一丝萧瑟的意味。
随着掌门微微颔首,示意可以出发。苏清雪素手一扬,一柄晶莹剔透、宛若冰晶雕琢而成的飞剑自她袖中飞出,悬浮于身前,剑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她足尖轻点,身形飘逸地跃上飞剑,衣袂飘飘,宛若即将乘风归去的谪仙。
林凡与其他三名内门弟子也各自祭出自己的飞剑,五道剑光,颜色各异,如同五颗璀璨的流星般划破长空,在掌门与玄真长老凝望的目光中,迅速消失在远方的天际线,向着那传说中充满不祥与死亡的“幽冥鬼地”疾驰而去。
初时,天空湛蓝如洗,纤云不染,白云悠悠,如同棉絮般点缀其间。脚下山川锦绣,河流如带,城郭棋布,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空气中的灵气虽然算不上特别浓郁,却也纯净自然,令人心旷神怡。
但随着飞剑不断向西,约莫飞行了半日之后,林凡凭借着“万草之心”对天地灵气的敏锐感知,率先察觉到空气中的细微变化。原本清新的空气中,开始夹杂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那并非单纯的低温所致的寒冷,而是一种能够侵入骨髓、渗透神魂、令人心神不宁的诡异寒意。天地间的灵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起来,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贪婪地吞噬、污染了一般,变得浑浊而滞涩。
下方的植被,也从最初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逐渐变得枯黄稀疏,失去了往日的活力。树木的枝干扭曲变形,如同垂死挣扎的囚徒,叶片失去了原有的光泽,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败与死寂。偶尔还能看到一些干瘪的动物尸骨,散落在荒芜的草地上,白森森的骨骼在阴沉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刺眼,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死寂。
“这……这便是幽冥鬼地外围的影响么?”一名内门弟子忍不住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与不安。他原以为凭借自己内门弟子的修为,足以从容应付一切险阻,但此刻这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氛围,却让他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难以抑制的寒意,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正在暗中窥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