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花素霜问。
“嗯。”荣仪贞点头,“我知道是荣淮和郑秋华一起给我母亲灌下了金珠汤。”
花素霜脸色一白,看向荣仪贞时,眼底的心疼几乎要凝成实质。
“所以……”荣仪贞顿了一顿,“前几日,我也命人去打金珠了,等大仇得报那日,三婶母想去看个热闹吗?”
花素霜震惊于荣仪贞的能力,再听完荣淮杀了荣仪珠后,郑秋华是如何冲进宁安楼,又如何回去,甚至可能报复荣淮时,她一个没忍住,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手帕捂住嘴,眼泪滴答滴答往下掉。
荣仪贞本人疑惑地眨巴着眼睛,看着花素霜心疼地握住她的手道歉。
“贞儿,都是三婶母不好,我和你三叔没本事,让你一个小姑娘背着这么大的仇恨。”
“说起来,你母亲活着的时候对我那么好,我……”
“我却窝囊的活着,帮不上你,还总是让你帮我。我真是死了都没有脸去见她。”
事情都过去了。
荣仪贞自己甚至已经不觉得疼了。
但看着花素霜的眼泪,她眼睛还是有些发胀。
考虑到两人青天白日在花园里抱头痛哭不太像话,荣仪贞压下情愫,转移了话题:
“三婶母,荣淮有没有说,荣仪珠的尸体要怎么处理?”
花素霜仍旧哽咽着,抽泣道:
“眼看要年关了,荣仪珠又是从诏狱里被抬出来的,身上伤口太多,不适宜大办供人瞻仰道别,所以你爹的意思是一切从简。”
说完,花素霜一顿,反应过来:
“这荣仪珠就是他杀的,他肯定是怕人看出来深究,所以才要一切从简。”
荣仪贞点头,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花素霜眼睛一亮:“既然他说的从简,那我就越简越好,简到郑秋华气得发疯,早日对荣淮下手。”
荣仪贞点头的频率加快了:“谁说三婶母不能帮我,这不是帮了我大忙了?”
花素霜破涕为笑,用手帕擦着脸,眼泪被冬日的风一吹,两个颧骨很快红了起来。
……
花素霜管家已经逐渐上了手,每日忙来忙去。
抽空的时候,在外面找了个板车,将荣仪珠用白布一裹,直接拉去了外城的荣家祖坟。
晚饭后的正厅里,花素霜对众人说:
“过几日是腊八节,往日这时候荣家全府都要去庙中敬香,今年仪珠也正好是那日圆坟,全家人还要去她坟前看一看。”
“可大伙儿又不会分身术,所以,咱们就只去庙里,不去外城了。”
“到时候,全家在庙中为她上一炷香,再请大和尚念经祝祷,不但能让仪珠脱去罪孽得以往生,也省了一份全家去外城祖坟看她的车马费。”
轮椅上的郑秋华尖声反驳:“不可以!”
她看都没看花素霜,直接对荣淮道:
“老爷,珠儿是我们的女儿,她死的那么惨,一个人睡在土里,会害怕的,我要去看她。”
荣仪贞开口劝道:
“母亲别这么说,三妹妹如今埋在荣家祖宅,侍奉在祖宗身边,甚至还有我母亲在那里陪着她,怎么会是一个人呢。”
郑秋华看了她一眼,又快速转回头对荣淮道:
“老爷,镜明被关在庄子上,珠儿也去了,妾身……”
她狠狠砸了下自己的双腿:“妾身生不如死啊。”
荣淮眉心一皱,脸色很不好看,却还是拦住了郑秋华自伤的动作。
他叹了口气,望向郑秋华哀求的样子,眼中的厌烦逐渐转为愧疚疼惜。
荣仪珠到底是他疼了多年的女儿。
眼前的人,也是他年少时真心爱慕过的女子。
“有话好好说,这两日腿上的伤才有封口的架势,你这是做什么?”
说完,荣淮抬头看向荣仪贞,唇瓣微抿,似乎在想该如何与人商量。
自从在醉仙楼被叶濯威胁完又狠狠打了一顿之后,荣淮看待荣仪贞,几乎可以说是惧怕的程度。
“仪贞啊……”
“父亲。”
荣淮才喊了荣仪贞一声,便被她打断,登时不敢再说话。
“腊八节去庙中上香,一直是咱们荣家的传统。”
“当年,您与我母亲,也是腊八节在庙中相识。这些年,荣家蒸蒸日上,父亲您平安高升,兴许都是咱们荣家诚心礼佛的缘故。”
‘平安高升’这四个字被荣仪贞乐呵呵的说出来,听在荣淮耳中却都是威胁。
‘不平安’的话,叶濯的刀是不是要来抹他的脖子?
‘不高升’的意思,是不是叶濯要锦衣卫直接用莫须有的罪名将他下狱?
荣淮深吸口气:
“那就去庙里吧,三弟妹说的对,请高僧为珠儿念经,比咱们光去坟前看看要有用得多。”
话闭,算是将腊八节那日的去处一锤定了音。
荣淮亲自将轮椅上的郑秋华往外推,背对着人,丝毫没发现郑秋华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和阴毒。
花渺小腹微微显怀,身旁跟着的人不是别的丫鬟,却是汀兰。
荣仪贞往外走时,花渺快走几步跟了上来:
“二小姐在家中真是威风,说一不二,就连大老爷也不敢反驳。”
荣仪贞看了她一眼,又扫了她身后认真侍奉的汀兰,笑了一声:
“李姨娘这是什么意思,我刚说的,是我们荣家的规矩而已,父亲只是偶然忘了,等他想起来,自然觉得我说得对啊。”
“是是是。”李花渺笑着福身对荣仪贞行礼,“我们家二小姐自然说什么都对。”
“妾身这次也是为了感谢二小姐。”
她笑眼眯起,跟着看了汀兰一眼:
“听这丫头说,妾身有孕之事,还是您亲自告诉老夫人,这才能让妾身平安进门。”
李花渺月份并不算大,此时刻意伸手扶着腰,微微隆起的小腹腆起来,仿佛快要生产。
“二房中的二夫人与四小姐都不是好相与的,更别提金家马上就要来的那个金成。”
“这往后,妾身和妾身腹中的孩子,还要请二小姐多多看顾。”
荣仪贞低头一笑。
花渺不解:“二小姐,您笑什么?”
荣仪贞抬起头看她:“李姨娘,我笑你还是不了解荣家。”
她走近,微微低头,凑到李花渺的耳边,如同那日在郑秋华耳边提醒她可以杀死荣淮时那样。
“在这个家里,谁也不能真正看顾谁,谁也不能真正相信谁,要想不被伤害,只有一个办法……”
李花渺眼神微慌:“什么办法?”
荣仪贞勾唇,声音更低:“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