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结婚后,郑老夫人花钱做了块写着‘荣府’两字的匾额,挂在郑秋宁嫁妆之一的房产上,就这么带着全家住了进去。
大房终于安稳下来,金扶月才能得以和荣南成婚。
她为了等荣南,错过了最好生育的年纪,这些年只得一个女儿。
如今,就都是她的错了?
需要金家的钱财时,他说她是天上的仙子,许诺一生不负。
如今荣淮高升,荣家发达,不再需要金家了,她就成了商贾贱妇,连她生的女儿也不金贵了。
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丫鬟汀兰端着鸡丝热汤面进来。
劝道:“夫人多少吃点东西垫垫,要是您也倒下了,以后谁来给四小姐做主呢?”
提起荣仪泠,金扶月心又疼了起来。
她含着眼泪坐起来,揉着太阳穴,哭道:
“这是什么天杀的苦日子,若不是为了泠儿,我真想一脖子吊死算了。”
好好的一个女儿,她眼珠子似的疼到这么大,如今名声被毁,一辈子都完了。
汀兰鼻头也是发酸,强忍恨道:“说起来都怪郑秋华和荣仪贞!”
“这两个贱人斗法,伤了我们无辜的四小姐。老天若是有眼,也绝对不会让她们好过的。”
郑秋华虽然嘴上说着不想活了,但心底也明白,如今这个家里,真心为女儿着想的人也就只有她了。
她绝对不能倒下。
强打起精神,由着汀兰将其扶去帘幔外的榻上,金扶月软弱无力地拿起筷子,才吃了几口,便味同嚼蜡。
她放下筷子问汀兰:“我让你去给哥哥传信,用最快的马递,每日四百里,如今都几天了,怎么还不见回信?”
汀兰也觉得奇怪,却要安慰金扶月:
“许是铺子上的事情忙,大老爷腾不出手,也许再过一日,就能有回信了。”
“他忙?那成儿呢?成儿也跟着忙?”
汀兰一噎,仍旧柔声安慰:“荣家许诺,助金成少爷参加科举,若是成了,金家就不再是商贾之家,夫人也不用被二老爷瞧不起。”
“金成少爷日日用功读书,日后有个为官的表哥护着,四小姐还怕不尊贵吗?”
提起金成,金扶月眼眸亮了亮,恶狠狠说:“还好成儿争气,我们金家将来未必就比荣家差。”
见人心情好些,汀兰又赶忙说:
“而且,咱们四小姐好歹健健康康的,名声什么的,都是身外物,没有几年,就都被忘了。”
“奴婢倒是听说,大夫人这次摔得不轻,之前接上的骨头没长好,昨夜又叫来大夫打断重接,那惨叫声听得人脊背发寒。”
“听说就是长好之后,也要落下终身残疾。”
金扶月冷笑一声,心底才终于畅快了点。
她狠狠捏着帕子,直到指骨发出响声:
“郑秋华活该,害了我的泠儿,自有老天去收她。”
“还有荣仪贞那个小贱种。”金扶月咬了咬牙,“如今泠儿这般境地,都是代她受过,大房那边绝对不会饶了她,咱们就等着看他们狗咬狗吧。”
“最好……能咬到死!”
……
另一边,荣府花园的凉亭里。
荣仪泠兴致恹恹的在荣仪珠面前摘掉围帽,露出一双哭肿了的眼睛,和满是乌青的眼圈。
这些日子,她一闭上眼睡着,不是梦见荣仪贞满身是血,提着刀阴笑着追杀她。
就是梦见荣家的族老上门,说她荣仪泠败坏门风,要把她抓去沉塘。
白天的时候,府中下人看见了她,总是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连从前不敢直视她的外院小厮,也敢在她经过之后,流露出不怀好意的笑。
仿佛她是个人尽可夫的女人。
只要是个男人,她都来者不拒。
这份羞辱,几乎要把她逼疯了,往常出门,干脆带上围帽了事。
父亲母亲日日为了这事争吵,渐渐扩大到要休妻。
荣仪泠哭了一夜,才刚睡着,小丫鬟就来传,说是三小姐相邀。
荣仪泠心里堵着气,记恨郑秋华,连带着也恨上了‘清清白白’的荣仪珠。
她坐在荣仪珠对面,瞪了人一眼,阴阳怪气道:
“姐姐特意邀请我过来,有什么事情直说就是了,看看妹妹我,如今还有什么事能继续被你们母女俩利用的?”
……
医馆内。
荣仪贞坐在病床前,紫电和青霜各站在她身后的一侧。
玄三紧闭着眼睛,躺在床上,眉目清秀,不过二十一二的年纪,额头中间到左侧眉骨和颧骨处有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伤口溃烂得严重,被处理过后翻着红肉,乍一看很是惊人。
青霜不解:“小姐,咱们若是需要护卫,不如直接从侯府调,何必……”
紫电伸手轻拍了她一下:
“小姐的事情哪里轮到你管了,老实听吩咐就是。”
紫电比青霜年纪大些,又是侯府老夫人给小姐的,青霜被训了一通,也不敢反驳,乖乖低头。
荣仪贞被两人逗笑,再看玄三也少了很多两世相遇的感慨。
她淡声吩咐青霜:“去请大夫来,问问病人什么时候能清醒说话。”
也许是为了方便荣仪贞这位官家小姐,青霜请来的是位女医。
大云朝相对开放,女子行医者不在少数,其中不少亦是世间名医。
可大多数人,在看见女大夫时,依旧会下意识觉得,她医术不高,只能做些擦拭、煎药的助手工作。
但荣仪贞不一样。
一见来的是位女大夫,她由衷肃然起敬,慎重起身,先是朝着人福身行礼,而后才问玄三的伤情。
那女大夫年纪和荣仪贞相仿,行动举止却很稳当,闻言拿出银针,对着玄三的几处穴位施针片刻,人就这么清醒过来。
直到女大夫离开后。
玄三依旧有些懵的坐在床上,仿佛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又会面对什么。
荣仪贞言简意赅:
“你在大街上晕倒,是我救了你,扛你来医馆疗伤,还为你付了诊金。”
玄三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满是伤口的手掌,握起拳头试了试,才长好些的伤口随着他握拳的动作绽裂,流出鲜血,很是痛楚。
玄三却似习以为常,只略皱了皱眉,就将痛楚忍了下去。
毕竟在他的经验中,还有痛感就代表是件好事,若是不觉得痛了,那才是无力回天。
比恢复得极快的身体,他更惊讶于自己居然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