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荣仪贞眼睛一瞪,才放松的心情又提了起来。
她努力抿着嘴,想起荣淮中毒前,自己命春晓和夏蝉故意说给荣淮听,让他觉得,叶濯心悦于她,因此不敢来胡闹。
本意是想扯一张叶濯的大旗,让自己更清净些。
谁知道会让事情发展成这样。
还被本人亲自问到头上。
要死,要死……
知道自己不占理,荣仪贞眼睛转了又转,打算以攻为守。
她挺了挺胸膛,颇有些蛮横:
“还说呢?是谁收了我在素心斋买的点心,却让荣淮既没被罢官,也没被杖责,还能乐颠颠的跑来醉仙楼来卖我。”
小姑娘故意扬高了声调,但那副心虚的神情却全落在叶濯眼里。
他一下就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
可他绝对不能揭发出来,否则荣小团子一定又要恼羞成怒。
怎么办?
自己心心念念找了多年才重逢的小团子,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
“好好好,都怪我。”
叶濯说着话,再次伸手去揉她头上那些乱七八糟的碎毛毛。
软软的碎发贴上叶濯的掌心,毛茸茸的刺得他发痒,那触感很奇怪,却又让人莫名上瘾。
忍不住多揉了两下,叶濯眨眼,试图把这感受记在心里。
他边揉边揣摩人的表情,在人就快要被揉烦的时候,才温朗地笑了一声,大手一挥,把被揉乱的碎发向后顺了顺。
随即解释:
“陆家出事,涉及仿制御赐之物,说小些是贪污作假、卖官鬻爵,若是想扯大些,说他们不敬陛下,结党营私,试图造反也挨得上。”
“陆家是肃王的姻亲,出了这种大事,肃王到底不能独善其身。”
“刚好荣淮也属肃王一党,陆家出事已经不能遮掩,若荣淮再被罢官,那肃王便伤得更大了些。”
“即便赌气,或者为了他在朝中的颜面,肃王也不能让荣淮被罢官杖责。所以,今早他在朝上力保荣淮,我和关阁老又不能逼得太紧。”
两人边说边坐在了桌前,叶濯伸手倒了盏茶,又把早准备好的果子推到荣仪贞身边,才道:
“不过这样不是更好吗?给他一点希望,我们小团子再出手,一点点把这希望掐灭,不是更痛快。”
荣仪贞哭得时间太久,这会儿闲下来,才觉出口干舌燥。
她毫不客气地接过叶濯递来的茶,仰头不顾形象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放下茶盏又拿起果子,这才看向叶濯,甚是满意:
“说起来,还是叶大人最懂我。”
再说荣淮。
被叶濯踢了一脚后,嘴里的血都还没吐干净,就听见了叶濯说把命都可以给荣仪贞的‘惊天噩耗’。
他脑子几乎空白,被牵机和鹤顶连打带骂赶到了醉仙楼一楼的大堂。
无数双眼睛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稍有些眼力差的,经旁边人提醒才认出那是户部郎中荣淮荣大人。
不少人窃窃私语:
“咱们在这儿都是为了能侥幸见叶大人一面。”
“这荣大人怎么也会到醉仙楼来?今早朝堂上,肃王亲自站出来力保他,我还当他是肃王身边亲近之人。”
“谁知道呢。”另一人哂笑一声,不屑道,“荣家历来如此,出身低贱,便说自己是清流人家与世家不同,可到了攀附权贵时,又死死抱着肃王殿下的大腿不放,没一点清流的样子。”
“如今来找叶大人,说不定是为了今早在朝堂的事,要舍弃肃王殿下,另投他处了?”
这一句话,仿佛给荣淮今日来此的目的一锤定音。
不少人看着他的目光更加鄙夷。
有人讥讽:“被叶大人身边的护卫打成这样,还如狗一般撵着,看样子,是没得到叶大人看重了。”
荣淮从楼梯上被鹤顶一脚踹下来,滚了几滚趴在地上,宛若死人。
周围人的议论声一字不漏的钻进他的耳朵里。
荣淮眼前一黑又一黑。
完了。
全完了。
不说他就此得罪了叶濯,便是今日这情形若传到肃王耳中,也够他喝一壶的。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这些人都敢当着他的面冷嘲热讽?
明明,他是昭平侯府的东床快婿。
迎娶郑秋宁这位京城第一才女时,谁人不高看他一眼?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荣家的马车等在醉仙楼外。
车夫和下人看见荣淮被鹤顶提着衣领,像垃圾一样扔出来时都是一惊。
“老爷!”
下人们冲过去,七手八脚把荣淮抬上了马车,车子一溜烟似的飞快赶回了荣家。
在下人们的搀扶下,荣淮颤颤巍巍下车,眼带惊恐,如躲着什么怪兽似的低着脑袋,才站稳就往荣府里面钻。
“快!快关府门!”
他头上的发冠不知掉在了哪里,如今散着半边头发,满脸是灰,嘴角带血,连衣衫都被扯坏了,邋遢得不行。
不仔细看,还以为是哪里混进来的乞丐。
荣淮抿紧被扯成破布的衣衫,两臂抱胸,佝偻着腰,回头眼看着大门关紧,又上了门栓,这才觉得松了口气。
仿佛这样,叶濯就不能派杀手来取他性命。
他颓然就地坐在院中的石砖地上,回想起叶濯的话。
“我视她如珍宝,莫说是我叶濯的正妻之位,只要她高兴,我这条命亦是她的。”
“而你……回去告诉荣家上下,从今日起,谁敢得罪我的湉湉,便自己洗干净脖子,晚些睡觉,好等着我叶濯的刀。”
荣淮:“……”
好消息,权倾朝野的叶濯对她女儿视为珍宝,唯命是从。
坏消息,是他从前最不看重,给的委屈最多的那个女儿。
而且……
荣仪贞那死丫头最近动作颇多,故意在陆家被擒时说出秋华外室入府的事。
很难说不是冲着他来的。
她知道什么了?
想到一种可能,荣淮眼睛大睁,差点又咳出血来。
他顾不上全身疼痛,几乎小跑着去了灼华院。
灼华院内。
郑秋华双腿泡在煮好的汤药里,减缓断腿处的疼痛。
吕妈妈站在身后,帮人轻轻按摩着两边的太阳穴。
边按边劝:“夫人也放宽心,三小姐到底是以证人身份被带走的,不至于和那些犯人关在一起,也不会受刑。”
“她毕竟是老爷最疼的女儿,老爷也不会不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