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派去搜查的人没用多久,便有兵士来回报。
牵机挎着刀听完,斜眼看了陆伟父子三人一眼,转身对叶濯道:
“禀大人,有人在伯府地库中发现大量古玩、珠宝、字画。”
陆伟闻言,眼前一黑,全身无力向后倒去,幸而被两个儿子扶住。
“父亲!”
“父亲您如何了?”
牵机仿若未闻,继续说:
“经过辨认,其中有一大半是陛下在不同时期赏赐给朝臣,甚至是外邦的礼物。”
“哦?”叶濯语调轻松,补充说,“你是说,陛下近几年赏赐出去的所有东西,竟都在陆家的地库中?”
“是。”
“这可真是奇怪,文寿伯,您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陆伟肩膀发颤,恐惧使他全身僵硬,只觉得喉间泛出腥甜:
“这……这……叶大人,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误会?”叶濯嘴角噙笑,一双狐狸眼微眯,写满危险。
他缓缓点头:“的确不能让文寿伯蒙受这不白之冤。”
文寿伯眼睛一亮,赶忙点头。
就听叶濯又说:“那就请陆家所有人,一起前往诏狱,配合本官调查,早日水落石出,好还给文寿伯府满府清白。”
“你说什么?!”
陆伟还没说话,陆老夫人拄着龙头杖上前,满面威胁怒意:
“叶大人怕不是吃多了酒,在说胡话吧?”
“我陆家堂堂勋爵人家,我女儿是当今肃王正妻,陛下的婶母。”
“那些东西不过是我家珍藏,即使样式与御赐之物相似,又能说明什么?你没有任何证据,竟然敢将我陆家下狱?”
“叶大人就不怕,我们去陛下面前告你一状?”
叶濯笑容更盛,眼眸抬起,一张脸在夜色侵蚀中秾丽近妖。
“本官随你陆家上折子告状,也随你闹到陛下面前。”
“不过到时候,别怪本官没提醒你们,仿制御赐之物不过死罪,但你们非不甘心,要给自己挣一个谋逆之罪,被诛了九族,到了地下可别又去阎王的案前闹。”
叶濯语气森然,威胁之意毫不掩饰。
如果陆家肯就此认罪,那么最多一死,满门抄斩也只针对文寿伯府中之人。
可若不肯就此罢休,还要闹下去,闹大了,陛下有心借此削弱肃王根基,称陆家有不臣之心,才会仿制御赐,是为谋逆。
那就是整个陆氏宗族连带着过往的姻亲都要被治罪。
陆老夫人脸色惨白,手中的龙头杖颤了又颤,若不是有肃王妃扶着,几乎要晕厥过去。
肃王妃额头上还带着伤,一面扶着自家母亲,一面面对叶濯,却是敢怒不敢言。
满园宾客皆是噤声。
谁也没想到自己好端端参加个寿宴,就要被卷进这样一桩事里来。
明眼人都看得出叶濯是有备而来,只怕先前叶濯开口,支持荣家姐妹换嫁,也有要把荣仪贞摘出去的心思。
毕竟,安禾大长公主与荣仪贞的生母情同姐妹,叶濯又是大长公主府出来的,会帮荣仪贞也不奇怪。
只是可惜了这娇滴滴的三小姐,才得到与陆家嫡子的婚约,陆家当晚便出了事。
日后,就算全身而退,也难免要背个‘克夫’的名头。
倒是这荣二小姐,陆家前脚悔婚,后脚就出事,也兴许之前,是有二小姐的气运在罩着他们也说不定。
大云朝自古就有‘旺妻镇宅’的说法。
陆家自己悔婚,落到这个下场也是活该。
“谁说叶大人没有证据?”
就在在场人各怀心思时,荣仪贞从人群中站出来。
园中通亮的烛火在与黑衣人的打斗中没了大半,五城兵马司的兵士们举起火把,照亮园中。
秋风吹起,跳跃的火光映在荣仪贞的侧脸上,明明灭灭。
她自人群中走出,站在叶濯身边时摘下了手中的手链。
同时,把陆薇用来恐吓她的手链一起呈给了叶濯。
“叶大人,我的这条手链是先帝钦赐,有刻印,有年号,随时可以去礼部查验。”
“而另外一条……”荣仪贞偏头,看向才明白自己闯下大祸而脸色惨白的陆薇。
“另外一条,是文寿伯府上的陆三小姐的,她也说,这是先帝御赐。”
“不久前我和陆三小姐争执,不小心弄断了她的手链,她还要我磕头赔罪。”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先帝怎么会赐下两条一模一样的手链分别给昭平侯府和文寿伯府呢?如今听叶大人所言,这才明白。”
荣仪贞说话间,眼神在陆家众人身上一扫而过,到了惶恐站立不住,再也没有平时那般趾高气昂的陆薇面前,她甚至不屑停留。
最后,荣仪贞将目光落在文寿伯身上:
“原来,陆家一直暗地里仿制御赐之物,不止这一条手链,还有那么多东西堆在地库里,都是仿冒的。就是不知道,这背后的目的到底是为何,有多少仿冒品已经流入坊间,又为谁打着先帝和陛下的名义做了何等见不得光的事。”
陆家的事,肃王妃显然是知情的。
她眼睛转了转,将老夫人交给一旁的丫鬟,一张半老带着细纹的脸上,刻意挤出笑容,眯眼露齿,却更显刻薄。
“好贞儿,姑母知道你不愿放弃与成文的婚约,你是个小姑娘家,不懂朝中大事,这种证不是好作的。”
她假装慈爱,使劲抓着荣仪贞的手,笑容僵硬,眸中带恨,诡异得仿佛丧仪店里烧给死人的纸扎女。
“若你实在不愿,一切都可再商议,姑母这些年看你长大,早已将你当做陆家的女儿,其实比起你妹妹,我是更中意你的,要不然……”
肃王妃话都没说完,就听见一声呜咽,在压迫感极强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荣仪珠凝眉含泪,娇娇柔柔的两步上前,噗通一声跪在荣仪贞的面前。
她双手抓着荣仪贞的裙摆,哭得不能自已。
“二姐姐,够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成文哥哥,你只是不想我嫁得比你好。可婚姻大事向来都是长辈们做主,妹妹有心让你,却也不能决定自己的婚姻。”
“可你也不能因为自己一时气愤,就做假证,想要毁了陆家啊。”
说着,竟猛地朝地上一下下磕头,边磕边哭,语气可怜:“二姐,我求你了,别毁了成文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