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叶大人到访
荣淮一边走,一边在心底把荣仪贞骂了好几遍。
这丫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关键时候,竟如此不识大体。
别说继母不会故意陷害她,就算真的做了,难道她不知道‘芦衣顺母’的典故?
别人的后母用芦花为继子做棉衣,又时常虐打他,都能被继子原谅。
这不孝女,怎么敢勾结外人陷害母亲?
他阴着一张脸,甩开袖子大步地走,想着这次一定要让荣仪贞这丫头认错,不敢再忤逆长辈。
刚走到廊上,就听见两个小丫鬟聊天的声音。
他侧眸,从连廊白墙上观景的漏窗看过去,两个小丫头各自抱着一只沉甸甸的匣子,面上笑得喜庆。
“叶大人真是在意咱们小姐,不但在赏菊宴上帮小姐说话,还担心小姐花销不够,总是借侯府的名义送东西和点心过来。”
“是啊,就连如今咱们院子里的玄三护卫,也是叶大人送给小姐,来保护她的。”
“叶大人真好。”其中一个歪头憧憬,“我什么时候也能遇上这样的男子。”
另一个小丫鬟打断她的美梦,笑着挖苦:
“要我说,你今天早点躺下,梦里说不定就有了,哈哈哈。”
两人抱着锦盒,你追我跑,嘻嘻哈哈离开了。
只留下站在漏窗后已经傻掉了的荣淮。
叶濯看上贞儿了?
什么时候的事?
荣淮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被风一吹,打了个哆嗦,彻底清醒。
自己刚才要去干什么?
教训贞儿?
明明是他的宝贝女儿受了委屈,他这当爹的怎能糊涂至此,反过来和别人一起委屈了她?
荣淮站在原地半晌,又慢悠悠转身往回走。
从前心里那些不明白的疑点,此刻渐渐指向一个清晰的答案。
叶濯并不是良善之辈,为何会在荣镜明派杀手追杀贞儿时出手相救。
又为什么,在抓住荣家这么大个把柄的时候,肯听贞儿的话,没有上书参他教子不严。
原来这一切都是叶濯对自家女儿的一见钟情。
荣淮笑了。
眼前渐渐浮现起叶濯对着他行礼,口中喊他‘岳丈大人’时的样子。
他越站越直,挺直了腰杆,开始在路上迈起四方步。
以叶濯如今在朝中越来越盛的权势,贞儿就算不能做叶濯的正妻,当个贵妾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文寿伯府那边,完全可以让珠儿去替嫁。
凡是在京中做官的人家,女儿的婚事向来是利益交换的好筹码。
不论贞儿还是珠儿,性命都是爹娘给的,自然该在婚姻之事上报答。
宁安楼里。
紫电小心斟了杯茶给荣仪贞,解释:
“给小姐煎药茶的山泉水用完了,大概下午才能送到,奴婢用井水泡了些正山小种,您先将就一下。”
荣仪贞随意瞥了一眼,默默点头,没有说话。
她手边是摊平了的上等宣纸,荣仪贞仔细默写下京中各党较为醒目的人家。
默写完毕。
荣仪贞放下笔,静静坐在纸前闭目思考。
要让陛下暂时无暇处理关家,就要让其他家出一件更让陛下头疼的事。
那么……
选谁家好呢?
正思量着,春晓和夏蝉从外面回来了。
“回小姐,奴婢们都照着您教的话说过了。”
春晓年纪不大,说这些话时,脸上还有些发热。
荣仪贞淡淡“嗯”了一声。
一旁的紫电便招呼人:“走,带你们领赏去。”
三人开开心心往外走。
荣仪贞的唇角才勾起来,默默在心底对叶濯说了一声抱歉。
他的名号在荣家实在太好用了。
虽然编排叶濯喜欢她这事,手段不是很光彩,甚至有一点无赖。
但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无毒不丈夫。”
荣仪贞念叨完,又小声说了句:“最毒妇人心。”
她将两句话做了个对比,挺了挺脖子,有些骄傲地说:“看来男人比不上女人啊。”
……
另一边,叶濯从下朝回府起就守在书房中处理事务。
比人还高的一封封密信叠放在案头,是他手中江湖组织在各处发来的密报。
其中一封,让叶濯看得神情肃穆,吩咐一旁侍候的牵机:
“去请荣二小姐过来。”
“是。”
“等一下。”
牵机才领命转身,就被叶濯叫住。
他看了看手中的密信,思量须臾,抬眼见外边秋风萧瑟,院中行走的小厮们在飒飒冷风中掖紧了衣衫,依旧冻得直缩脖子。
叶濯站起身:“还是我去找她吧。”
宁安楼里。
才吃完午饭,紫电便端来已经煎好的药茶。
荣仪贞看了一眼,问:“山泉水送来了?”
紫电答应:“送是送来了,但许是最近下了两场急秋雨的缘故,那山泉不似以往甘甜了。”
“奴婢便做主,还是用井水煎的茶,待过些日子,再让人重新送山泉过来。”
荣仪贞漱过口后,又在铜盆中净了手,然后才说:
“那药茶本就苦涩,没有点山泉水的甘甜,我喝不下去,先放那儿吧。”
小姐都这么说了,紫电也不好再劝。
反正药茶也不是正经的药,不过是侯爷夫人寻来,帮着小姐强身补气的方子。
重在滋养,并不治病。
一两日不喝也没有什么。
紫电索性听话将药茶放在一旁,想着兴许等会儿小姐渴了,还是会喝的。
才撤下桌子,就听屋外檐上有两声布谷鸟叫。
这是玄三和他们商量好的暗号。
紫电警觉,吩咐小丫鬟:“小姐要午睡了,你们收拾好了,就下去,没事不许来打扰。”
小丫鬟们应“是”,才走出屋内,紧靠后院的窗子一动,一个青灰色的影子从外掠进来。
荣仪贞眉头一紧,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叶,大人?”
她才利用叶濯的名号扯出大旗不久,人家就亲自上门来问罪了?
就说他在荣家埋有线人,可……
“叶大人,什么都太快也不是好事。”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
有时候,迟钝一些,难得糊涂才是上策。
她又不是第一次扯叶濯的大旗,都决定与她合作了,这人怎么还是这么小气。
叶濯站定,伸手虚掸了掸袍摆上不存在的土,听她这么一说,跟着皱眉,反应很大:
“小丫头胡说什么!谁告诉的你我快不快?”
荣仪贞瞥了人一眼,转身自己坐在榻上,丝毫没把对方当成客人:
“不就是扯扯你的旗子吗?你都说咱们要合作了,我借你的名号用一下,犯不着这么快就来兴师问罪吧?”
叶濯一顿,尴尬地抿了抿唇。
跟着荣仪贞坐在榻上的另一角,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背脊,略有些心虚:
“我说的也是这个,今日正好没事,就过来看看你的闺房,不能算快。”